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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转帖]情变多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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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03-02-05   

[转帖]情变多伦多

           
3年前,他随着妻子前往加拿大陪读,遗憾的是由于找不到一种“文化性的存在感”。1999年6月8日,他独自一人怆然回国。

  出国的狂热使我们之间的默契顷刻瓦解

  我和琼是在1986年结婚的,朋友们都说我们是上帝配成的一对,天衣无缝。我在婚姻中也有着良好的自我感觉,琼在婚前婚后经常说:“丈夫讲的都是对的,因为他是丈夫。”作为一个男人,我也太需要这种感觉了。对我来说,这点敏感的自尊的满足,是我们感情的基础。我们就这样平静地生活了10年。

  出国打破了这种平静,使我们之间的默契瓦解。随着目标的靠近,出国在琼心中由一个淡漠的概念变成了奋不顾身的狂热追求。琼在收到加拿大哈利克斯大学的入学通知书后,第一件事就是退学。那时琼正在读研究生,而按国家规定,研究生不能退学,她必须找到充分的理由。退学之后,又要找到一个同意她马上出国的接收单位,才可开出办护照的证明。这一切必须在两个月之内完成。

  我觉得这个过程太复杂,建议她对研究生院说明退学的真实情况,直接在本校办出国手续。她否决了我的建议。几天之后有消息传来,另一个研究生想退学去日本,遭到了拒绝。琼说:“听了你的就完了,我本来想靠你,看来是靠不住的,以后你最多只能建议,不能决定。”我当时有一种被堵在墙角透不过气来的感觉。这是琼说的话吗?

  她从一个怀孕的女友那里弄了尿,去医院化验得了怀孕的证明,找到了有一面之交的副校长,请他帮助说服研究生院同意退学。她说:“我都30岁了才怀孕。想去做掉他又不同意。”说着指一指我,我马上硬了脸上的肌肉做出坚决反对的神态。“想读下去又实在无法兼顾……”她说到研究生学位丢了太可惜可实在没办法时,神色凝重,声音哽咽,掏出手绢侧了脸去擦泪。副校长显然被感动了,答应帮忙。我坐在一边目瞪口呆,如此生动的表演使我如坐针毡,我可没想到琼竟然还有这么一手。第二天陪她去研究生院长家,又把表演重新来了一遍。出来我看她眼眶湿湿的,说:“又伤心一场,白死了一批细胞。”她瞪了眼说:“现在学也退了,刀都架在脖子上,不是死就是活!”那陌生的眼神使我心惊肉跳……

  1996年8月6日,琼终于拿到了护照。一个月后,琼就去了加拿大。

  我本能地排斥着这样一个新的妻子形象

  几个月以后,在妻子的担保下,我也去了加拿大。一下飞机我就被清雅的景色迷住了,天宇澄清,绿草如茵,与我想象中的现代人间童话世界完全合拍。琼到机场来接我时始终温和地微笑,使我一年来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我想到出国前的冲突不过是特殊条件下的例外,现在一切又可以回到原来的轨道了。

  然而,北美并不接受浪漫的怀想。一个男人,如果他不能征服生活,就不能征服女人,哪怕这个女人是他的妻子。

  几天之后我就发现了自己的尴尬处境:专业用不上,语言不通,人种上也低人一等,我无法在异国的土地上坚守心灵的骄傲和自信。我想去找份工作。琼说:“学好英语想办法去读书吧!”我说:“我的英语麻布袋底子怎么读书,还不如把我放在火炉上去烤呢!”她说:“真的,拿张加拿大文凭对亲人朋友也有个交待。”我说:“我欠了谁的,我要交待?”

  我想去找份工作,在外面跑了十多天,琼也陪我去了几个地方,一无所获。琼又劝我去读书,告诉我有个中国学生争取到了社会学系的研究生奖学金,却跟丈夫到多伦多去了,也许有希望弄过来。我说:“不读书也不见得就丢了你的脸,餐馆里洗碗也是人做的事!”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话这么冲,琼嘴角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轻蔑微笑,使我手充了电似的差一点就想打她一个耳光了。我那时心情沮丧,自尊心却分外地敏感而脆弱,在四面楚歌的处境中,惟一可能坚守这种自尊的对象,就是琼了。我背着琼赌气地在外面疯跑着想找份工作,中国餐馆、加油站、洗衣房……找了几十个地方都碰了壁。琼晚上从学校回来,问:“这一天你都到哪里去了,打电话回来也没有人?”我说:“闷得慌,我在外散散步。”她说:“要不要把社会学系那个名额争来?”我没做声,默认了。

  这样我没考托福,就去读研究生了,有奖学金。我不得不承认琼的能干,可我没有太多感激之情,却本能地排斥这样一个新的妻子的形象,她的能干沉默地证明着我的无能。在报到的前一天我还骑着单车在外面跑了一天想找份工作,凭自己的力量闯出一条路,可我失败了,只好去上学。

  那时琼正准备毕业论文,一些关于中国民俗的资料是我从国内帮她找到的。那天晚上她在灯下把资料翻得哗哗响,边看边往地上丢。我躺在床上看书,装作没看见。她突然站起来把资料往地上一扫,说:“垃圾,都是垃圾!”又把资料收拢揉成一团塞到垃圾桶中,我默然地望着她,带着一点忧伤一点嘲讽。她用挑战的目光回答我的冷漠。我走出去,睡到客厅的沙发上。我把她对我的态度当做爱情价值的考验,并不打算随着环境的变化调整自己在家庭中的角色,这是我为坚守自己的自尊找到的理由。第二天她在那些资料中又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内容,晚上她说:“你别生我的气好吗,你男子汉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说:“别说男子汉,这三个字几百斤我都担不起了。”她说:“今晚向你道歉。”我从水房回来,她已经睡毯子中去了,只露出双眼追随着我,一声不吭,眼色有点异样,我熄了灯,在她身边躺下。我快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抽泣声。我吃了一惊,去摸她的脸,湿漉漉的,我把手伸到她脖子底下去搂她,心中“咚”地一跳,原来她赤裸着躺在这里,我却没有碰她一下!我连声说对不起,她哭着把我推开了。

  此后冲突就多了起来,琼想把妹妹弄到加拿大来读语言学校。我说:“自己都压得喘不过气来,还背上几百斤。”争了几句,她说“固执的人,你这个人真的不是人!”我说:“放屁!”她一掌就打在我脸上,又一掌打来。我从后面抱住她,她弓着身子踩我的脚。我松开说:“你打,让你打。”她又打了几下说“手打痛了”就放了,我呆了似的站着,一时无法理解周围的一切。站了很久一滴泪从眼里流出来,缓缓流过面颊带来一丝微痒。那种微痒唤醒了我的意识。

  后来琼又请我原谅,说:“下次我再也不这样了。”我说:“没什么,男子汉还能计较这点小事吗?”可心中却闪过了离婚的念头,今天的琼,不是我爱得起来的女人了。这念头使我吃惊,我想把它赶开,可它却像一只识途的狗,被赶到了远方,它也会在潮湿的空气中寻着,嗅着,沉重地喘息着,顺着不同的路径,回到唯一的窝巢中来。

  我再也无法坚守自己的自尊

  有一天琼要我把钱取了出来去买张汇票,寄回去给她妹妹作担保,我不肯,说了几条道理。她说:“这样固执的人天下少有,只有……”我说:“杀一刀。”她说:“杀一刀杀不出血来。我找这么多年找一个人,到底还是误会了。”我说:“消除误会还来得及。”她说:“消除就消除,我舍不得?”说着把拳头在我眼前虚晃一下,我吓得一让说:“又想打人吧!瞎胡闹。”她一拳打在我肩上说:“我就瞎胡闹,你不喜欢,我就是要打!”我抓住她的手,她一口咬了我的手背,我松了,她又打几下说:“我还懒得打了。”我冷笑几声,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打得好,打得好,打得太好了!”开了门走了出去。事后琼说:“这一次是我不对……”我打断说:“下次再不这样了。”她笑了说:“我总是管不住自己,外面的压力太大了,要学习,要工作,要写论文,我没有耐性。你不那么固执可以吗?”我知道自己不会放弃固执,在国内我有心理优势。我会宽容大度,可在这里,我将固执看成了自尊心的坚守。出了国,我说什么都等于放屁了吗?不行!

  又平静地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像有鬼催着似的,我竟主动与琼说起她妹妹的事,想说服她不去借钱,等我们自己凑够了一万块钱就去办。可我意思还没说明白,她就把手中正拿着的一圈透明胶带往我脸上扔来,正打在我鼻子上。我今天是想告诉她我同意了这件事呢,心中一委屈火气就冲上来,骂道:“神经病,疯子!”她扑过来在我身上乱打。我把她推在墙上,用膝盖顶着她的腿。僵持了几分钟,我放开她,她不声不响,操起一把钢丝发梳用反面照我腿上就是一下。我一跳说:“用东西打人了,明天还会备刀子吧!泼妇!”她听见“泼妇”两个字,用发梳装有钢丝的那一面“啪啪”打在我腿上。我痛得一弹说:“你下毒手。离婚!”她说:“今天你总算把这句话说出来了,离就离,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宝贝疙瘩吧!”把发梳扔在地毯上。我呆望着发梳,“嘿嘿”笑几声,又笑几声,失声痛哭起来。

  我对她失望了,她对我也失望了

  我们十几年的感情终于在异国他乡破碎了。

  1999年2月初我们到了多伦多,住在唐人街附近。琼在多伦多大学申请到了博士生奖学金。我已退学没读书了,就在一家餐馆洗碗,工作很累。

  琼读博士两个多月时突然说不读了,要退学,理由是黄种人文科博士读出来也找不到工作。第二天她去学校办了退学手续,回来告诉我这学期的2900多元奖学金要退回去。我急得心痛说:“这个学期都过了一多半了,坚持一个月就到圣诞节,这就不用退了。”她说:“我办完了手续才知道。

  我说:“人民币一万多块呢,退一半行不?”她说不行。我说:“太惨了太惨了,肉痛啊!”我想说服她赖掉算了,她说:“人家是法制社会。”我还想说,她把眼一瞪,不再理我了。下午我和她一起骑车出去走到半路,我再一次说起这件事,她冲我喊:“畜生、王八、贼!”我吃惊地说:“你骂我?离婚!”掉转车头回去了。

  过几天琼在学校宿舍找到了房子,又便宜又好。搬家的早上,她见我不收拾东西,问我搬不搬。我说:“再说吧。”深夜收工回来,她搬走了。熄了灯我靠在床上默默凝神,一个家就这样散掉了,我感到了悲哀。

  几天后琼忽然打电话到餐馆来,告诉我她已经把我的东西搬到她那儿去了,要我下班去她那儿。我说:“还有希望吗?”她说:“试试吧!”我们又生活在一起。琼又申请档案专业研究生,她要做什么总做得成。

  餐馆里几个师傅下班后总爱打牌赌钱,有一天我禁不起诱惑,赌了一回,输了几十块钱,再不敢赌,又舍不得走开,结果误了最后一班地铁,第二天清早才回家。琼说:“等了你一晚上,今天怎么去上课?”要我晚上早点回来,到第二天下班看他们赌了20分钟,想起琼的话,一路跑到地铁站,到家还是晚了一会。她很生气地说:“刚交待的事情又不放在心里!”我越检讨,她就越生气,又是一夜无眠。她成了习惯性失眠,天天晚上抱怨我,我作了无数次检讨。有一次我反抗说:“是你自己心里作怪!”她说:“还不是你,你又想翻案了!”用力一蹬,把我蹬到床下去了。

  我们觉得拖下去再没有意义,有必要讨论分手的问题。在那个初夏的周末,我们坐在窗前从中午讲到傍晚。她的面孔在暮色中渐渐模糊,像隔了许多岁月的朦胧印象。我们像老朋友一样说了许多动感情的话,回忆起认识的那一天,回忆起结婚那天我被客人灌醉了,她发了朋友的脾气,回忆起那年考研究生,她说两人都考上了,她就要飞到屋顶上去。一瞬间,我几乎要动摇了,再说几句我就会哭起来把她抱住。但两人都很清醒地及时刹车,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必要再试一次,已经试过很多次了。

  1999年5月15日,我们去中国领事馆办离婚手续。

  几天后她搬走了。朋友开了车来帮她搬东西,我帮她搬,她有说有笑的。搬完后和朋友下楼,我看见一只提桶放在门外没有拿上去就送上楼去。推门进去,瞥见琼倚在枕头上,眼中似乎有泪在闪。我还没看真切,她转了身对着窗子,伸手去拉窗帘,顺势用衣袖在脸上擦了一下。我放下提桶不敢再望她一眼,逃跑似地走了。

  1995年5月底,在加拿大的中国留学生开始向移民局申请绿卡,琼也好心地跑来鼓动我,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放弃这一难得的机会。北美没有我的生活位置,找不到自尊,也找不到文化性存在的感觉。我打算回国去。

  1999年6月8日,我告别了加拿大的朋友,告别了琼,怆然登上飞往北京的国际航班。两个月过去了,可我的脑海仍不时闪过琼的身影,琼的笑容。十几年的婚姻就那么摔破了,我的心倍感沉重,琼又怎会好受?有时候我设想,如果我的自尊心不是那么过敏,如果我有一个男子汉的宽容大度,再如果我能够向自我挑战,事情是不是会有另外一种结局呢?隔着太平洋浩瀚的波涛,我衷心地为她祈祷,为她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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