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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五月草>> 作者:一如既往 ---铁姐们创作群<<爱无悔>>系列
lotus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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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06-04-04   

<<五月草>> 作者:一如既往 ---铁姐们创作群<<爱无悔>>系列

五月草(1)
2006-03-05 06: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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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asalwa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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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说,有老婆的男人是个宝,因为有人疼,有人爱,没老婆的男人嘛,就自然像根草了。老公的一个铁哥们儿,欧阳,就恰恰是棵四处晃悠的小草儿。因为生在五月,老公叫他五月草。

欧阳大学毕业的第二年,去了全美知名的商学院A。据说当初得到了另一位美女同学枫的鼎力相助。枫和她男朋友都是欧阳的同班同学,枫的父母是他们就读的F大老师,和国内外经济界名士联系甚多,枫自己一毕业拿到另一个名校B的OFFER,顺利来到美国。枫的男朋友却没有出来,枫走后,就和他分了手。

欧阳毕了业留在F大联系出国,枫及时向他透露全美一位著名经济学教授要来F大参加经济年会的消息,枫的父母直接就指定了欧阳作为非官方接待教授的翻译加跟班,欧阳在教授来F大期间全程陪同,他流利的英语,勃勃的雄心,热情的为人给教授留下了极佳的印象,教授回去后,很快就从人人艳羡的A学院给欧阳发来奖学金。

枫的学校,就在我和老公居住的D市,欧阳来美国没多久,班上另一位同学结婚大喜,欧阳飞到D市参加婚礼,借住在我家。

欧阳到D市的第二天,枫就大老远地开车来接欧阳,再一起出去。枫开着一辆崭新的翠绿色双门儿轿车,显得格外明媚和娇小。我们开门儿把漂亮的枫迎进来的时候,真有“蓬荜生辉”的感觉。枫大大的眼睛,一头乌黑齐肩的头发,脸上洋溢着朗朗笑容很有感染力。

欧阳倒是一身素裹,从我们家地铺上拎起一个褐色外套就挂在了毛衣外面。

枫进来还在和我们打招呼握手,欧阳就叫起来,“枫,好久不见!你现在是阔了啊!当学生就买了个新车!没听你说呀,来来来,我参观参观。。。” 欧阳大概是跟枫熟,说话就像和老公似的,上来就直接把寒暄省掉。

枫扑闪的大眼睛里略过一丝窘意,她摆摆手,说,“哪儿有阔,上个星期,刚刚买的。。。还是,老板帮我出具奖学金证明,贷的款。”

“哦?”欧阳楞了一下,说,“那也是大手笔。也好,一次到位,以后就省得操心了,博士嘛,一般都要读很久。”

枫未置可否地笑笑,接着说,“我刚刚拿驾照,今天开过来的时候,手心里全是汗哪。欧阳,一会儿你来开吧。” 她刚才笑容里的明朗,好像换了一种类似依恋的东西,我心里一动,甚至还灵光一闪,胡思乱想了一下,“会不会是因为欧阳来了,才着急忙慌刚买的车。。。”

欧阳却似乎什么也没注意,忙着拒绝,说,“不行不行,我也刚会开,你那儿还是一新车,我可不敢造次。你要是实在不敢开,叫XXX来把我们接过去好了。” XXX就是那个他们要去庆贺的新娘。

枫笑了,“逗你呢,我大老远都开过来了,哪儿还会不敢开她家去?再说人家新娘子,要招待这么多客人,哪儿能麻烦他们呀?” 说着就和欧阳一同出去了。

他们走后,老公还隔着窗户上往外看了一会儿,说,“挺般配的啊,绝好良机,五月草这回该摘掉帽子了。”我笑,看来大伙儿都是明白人。

当天他们同学聚会玩儿得很晚,第二天说好我们请欧阳到CHINA TOWN一个装备精良的OK厅去唱歌,老公也和欧阳多年不见,听老公说,欧阳一副金嗓子,到美国还没派过用场哩。

一行四人坐在一辆车上,欧阳像个好奇的小孩儿,指着窗外问这问那,大概他所在的学校城市没有唐人街,猛地一下看到商店外面挂着中文字牌都兴奋不已。枫则有一茬没一茬地和我们说话。

老公说,“听欧阳说起,他去了A校,多亏你帮忙。他答谢过你没有?不如今儿晚上你唱的歌儿都记在欧阳的头上,由他请客了!” 一边说一边背后捅欧阳。

枫赶快接话,“欧阳挺厉害的,我也就搭个桥。他唱歌是我们班的天王级人物,能开个金口我们就已经受宠若惊了。。。”一番话,叫我都心中生出无限好奇。

欧阳坐在后面,也不知道听到没有。

老公笑了,“是啊,欧阳真是多才多艺,兴趣爱好广泛,而且特能聊,将来呀。。。肯定女生和他在一块儿不嫌闷!”我听着心里已经开始窃笑,老公平时最烦那种没事儿瞎掺和,给孤男寡女牵线搭桥的“红娘”了。这回,他为了五月草,居然要破例,不容易。

枫似有似无地朝后座上看了一眼欧阳,说,“所以呢,欧阳在我们班,特别有女生人缘儿,好像跟谁都挺友好的。。。就是,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儿的,猜不出来。”

欧阳似乎这才听到枫和老公的对话,从后座上蒙醒,冲上来说了一句,“不要猜,不要猜!啊~~没事儿呀,要多想想RESEARCH的方向。。。”

老公和枫一听,估计都像瘪了气的球,半天没说出话来。

到OK厅,枫其实也挺会唱,有时候要求和欧阳合一首,“欧阳,“明明白白我的心”你会不会呀?”

欧阳说,“成龙的声音!那么低哑,和我声音不配。”

枫又找出一首,“那,“有一点动心”怎么样?”

欧阳说,“嗯,张信哲的,不错。但是,刘嘉玲那个原唱,就是一卡拉OK水平,你愿意唱她?”

枫楞了一下,还没回答,欧阳就兴奋地找出一首,BACKSTREET BOY的“I WANT IT THAT WAY”。

一会儿,我看着欧阳如火如荼地唱:

“But we are two worlds apart
Can't reach to your heart
When you say
That I want it that way

Tell me why
Ain't nothin' but a heartache
Tell me why
Ain't nothin' but a mistake
Tell me why
I never wanna hear you say
I want it that way。。。”

听是真好听,就是我老觉得哪儿不对劲儿。看看一边的老公,似乎也是忧心忡忡地瞅着这位七摇八晃的小草儿。

一晚上过去,似乎最后小草儿和小花儿也没能合唱上一首。

回到家中,老公忍不住把欧阳拎出来审问,“你小子,是真傻还是装傻呀?那么漂亮的丫头,嗯?怎么不顺水推舟一下?”

欧阳讪讪地笑而不答,“快说!你跟我还磨叽个啥?”老公朝欧阳胸上揍了一拳。

欧阳朝后倒在沙发上,揉了揉胸口,慢慢地说,“嗯,枫原来和我们班,我最服的一个男生谈朋友,你不知道他对她,有多么---好,他,我还没见过谁会这么爱,自己女朋友的。。。”

老公沉默了一会儿,“那他为啥就没出来呢?”

欧阳好像没听见老公的疑问,继续说,“她,一出来,就向他提出了,分手。我真的,替他心痛。。。”

然后他好像回答老公的问题似的,“那个男生大概决心在国内---混个人样儿。”

老公听完了,问,“就为这个?”他想了想,“你。。。她先前的男朋友,又不是你哥,你总不至于这么计较吧。”

欧阳拼命摇头,“不是那个意思,我,也说不清楚。”

老公继续说,“我看她,对你挺有意的,别错过了。”又补充一句,“你的MORAL STANDARDS还不至于那么高吧。”

欧阳看了老公一眼,有点心事重重,没有说话。

第二天,欧阳坐飞机回学校,枫OFFER去送他,但她刚会开车,我们哪儿敢让她上高速,就由老公代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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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伊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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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楼  发表于: 2006-05-12   
Re:<<五月草>> 作者:一如既往 ---铁姐们创作群<<爱无殮
小既的好文也要顶
lotus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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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楼  发表于: 2006-04-06   
Re:<<五月草>> 作者:一如既往 ---铁姐们创作群<<爱无殮
听了真舒服

我原来还是满虚荣的嘛
我随你
lili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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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楼  发表于: 2006-04-06   
Re:<<五月草>> 作者:一如既往 ---铁姐们创作群<<爱无�..
FRANK是支持你精辟的结论.
lotus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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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楼  发表于: 2006-04-06   
Re:<<五月草>> 作者:一如既往 ---铁姐们创作群<<爱无殮
Frank, 你支持啥呀?
我随你
frank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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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楼  发表于: 2006-04-06   
Re:<<五月草>> 作者:一如既往 ---铁姐们创作群<<爱无殮
爱神
lotus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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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发表于: 2006-04-05   
Re:<<五月草>> 作者:一如既往 ---铁姐们创作群<<爱无殮
性格决定命运。 这五月草的性格就是误己误人的命
我随你
renée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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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发表于: 2006-04-05   
Re:<<五月草>> 作者:一如既往 ---铁姐们创作群<<爱无殮
世让就是有这么多的不如意。
一半是冰水,一半是火柴
lili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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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发表于: 2006-04-05   
Re:<<五月草>> 作者:一如既往 ---铁姐们创作群<<爱无�..
五月草(6)
2006-03-14 06:45: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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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asalwa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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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多,欧阳去E大第二年入冬的时候,我和老公去D市看望一个刚生了孩子的朋友,顺道也去欧阳家见他一面。

欧阳得到消息赶忙从学校奔回来,还没来得及回家,就在APARTMENT楼下等我们。他买了一辆有点像三十年代老爷车那样的COUPER,上身深绿的呢子服,胳膊肘上一个皮制补丁倒也说得过去,可是裤子我就欣赏不来了,细细看有点像迷彩服那样或紫或蓝各种斑块颜色的暗纹,最逗的是脑袋上还扣了个短檐帽子,像英国绅士戴的那种。反正装扮有点与众不同,如果不能用怪异来形容的话。

老公看到欧阳上去就拍了拍他肩膀,做了半个HUG的姿势,然后打量打量他,嬉皮笑脸地说,“嗨嗨嗨,欧阳老师,还是这么年轻啊,就是这身打扮,都上讲台了,也不整个庄重的衣服。”

欧阳笑着说,“你看,不会欣赏了吧,我的打扮都得到了系主任大人的表扬,他每次见到我,都说我很有FASHION AWARENESS”欧阳得意地说,“要不是我个儿矮了点,阴差阳错搞了学问,没准儿早就成名模了!”

老公哈哈大笑,他和欧阳都是那种没事儿就臭拽,有点小杆儿,就会马上爬到天上去的人儿,所以如果俩人说话还没几句,牛皮已经把天顶戳破了,老公就会爽得不知东南西北,开口大笑。

欧阳还以为老公不信他“打扮恰当,举止得体”的声称,一连串说了好几个他如何“修理”学生的小故事,来举证“我虽然穿得年轻,说话和气,但还是很有威严的”,“威严不是穿出来的,是靠严谨做学问做出来的”云云。

老公早听着不耐烦了,“你个迂腐子,啥时候变这么罗嗦,我才说你一句,你就唧唧呱呱一大通。看来当老师确实有助于提高表达能力呀!”

欧阳白老公一眼,“还提高表达能力呢,对谁表达呀,还不是因为你们来了?我这嘴上才放放风!平时除了上课时间,我都在埋头做RESEARCH,连说话的对象都没有!”

老公一听,“这么惨哪!”然后话锋一转,“都这么惨了,还不快快找个女朋友?!到时候,你就是想收口清静一会儿,都会不--得--安--宁。”

老公一边说,一边斜眼看我阴晴不定的脸色,我白他一眼,心里想着,“早习惯你了,惧个甚?!”

欧阳好像没看见我和老公在空中一来二去的白眼,继续着他的话题,“唉,说的容易。谈个情,结个婚要花很多时间精力,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AFFORD起。我看枫,就知道了。”

老公一听欧阳又提起枫,来了精神,“枫?你的小情人?她怎么样了?还没怀上你的---骨肉啊?”

我一听简直要晕菜了,恨不得踹老公一脚,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结果欧阳居然没生气,说了一句,“你小子,够神的,千里眼哪,她确实怀了孕。。。”

老公又不知得意到哪儿去了,“我说吧,你们俩呀,就适合做情人,天天眼巴巴地看着,我瞅着挺好,没有柴米油盐,只有吸引挂念!一辈子就这么吸着,等你拿诺贝尔的时候,再顺带得一个本世纪最伟大情人奖。”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老公,问欧阳,“枫真的怀孕了?她不是要拿TENURE,这几年压力很大吗?”

欧阳回答,“是呀,所以说,鱼和熊掌很难兼得嘛。”

结果说曹操,曹操就打电话过来,欧阳在电话里解释说,“哎呀,真对不起,正好XXX两口子到D市来,我走得匆忙,就忘记了。---我是没问题,不麻烦?那行吧,一会儿见。”

欧阳收线对我们说,“是枫,我答应帮她交护照延期申请,就在我住的楼对面,结果你们一来,我从办公室回来就忘记拿护照了。她说这么多年没见你们,叫你们去她家坐坐,正好我也把护照拿过来。要不咱们一起过去?”

老公说,“我们去干嘛?不是200瓦的电灯泡?”

欧阳白他一眼,“什么电灯泡,人家有老公,又要当妈了,你还在开我玩笑。”

老公仍然在扭捏,“我懒得动了,路上开车累得慌,你自己去吧。”

欧阳说,“算了,我打个电话,也不去了,过两天再说吧。”

老公一听倒来了兴趣,“咦?怎么我们不去,你也不去呀?肯定是做贼心虚,不敢单独造访,非拉我们当垫背的!”

欧阳笑了笑,不置可否。

老公想想,说,“好吧,我就舍背陪君子,垫就垫吧,哪儿有这么好差事,见美女,还送人情!”

欧阳没头脑说了一句,“其实我也不常去她家,就,去过一次。”

老公抢白他,“同事这么长,就去过一次?看来你的心不是一般的虚,走,我们给你壮胆儿,会会你的小情人去!”

枫的家离校区很近,是一桩两层小楼,我们按铃,枫把门拉开的时候,我一下子觉得那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又回来了,一如多年前枫第一次到我家,把我们简陋的房间照得透亮的那种光彩,美女啊!我心里激动地颤悠了一下。

只不过这次,枫胖了些,我偷偷觑一眼腰身的部分,已经能看出凸起了。

枫把我们让进客厅,他们家倒是比较简单,也许是因为大,家具还没买齐,甚至有点空荡荡的感觉。我刚才沐在春风中的温暖,在见到枫老公的时候,就基本上被冻住了。枫的老公大概很高,半躺半坐地,占据了沙发的大部分位置,把两只脚翘在茶几上,在专心致志地看电视上的橄榄球赛,见到欧阳的时候,他像对老熟人一样点点头,算打过招呼。结果看后面还跟着一对儿他不认识的COUPLE,有点不情愿地把脚从茶几上挪下去,欠个身子,拍拍身边沙发的空位,示意我们坐下,说,“欧阳的朋友,从外地来的?”

老公弓下身子把手伸过去,做了自我介绍,就不客气地填了沙发剩下的空地。我顺势坐在沙发扶手上,欧阳拣远一点的LOVE SEAT坐下。枫一会儿就从厨房拿过来两盘水果,一盘切好的橙子,一盘糖水荔枝和波罗。枫的老公放小了声音,一只眼大概还挂在电视上,一回头看到果盘,对枫说,“弄这些东西干啥?大冬天凉不飕飕的,你楼上不是有那么多零食什么吗?”

枫一听,转身就上了楼,枫大概身子已经有点重,脚步踏在铺着地毯的楼梯上,也是很闷很沉的响声。欧阳的声音在后面追着劝,“别忙了,别忙了!我们坐一下就走!”

一会儿,枫就下来拎着好几袋零食,有小麻花,果冻,开心果,瓜子什么的,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现在正餐吃不下,倒是特别爱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让我放到楼上了。---你们都喝点什么?热水吧?”说着又要往厨房跑。

我和老公赶紧起身拉住她,“真的不用忙,我们就是陪欧阳来拿个护照,随便坐坐,一会儿就走,你坐下吧。”一边指指欧阳LOVE SEAT里的空位。

枫紧紧挨着沙发扶手,小心地坐下了,说,“一会儿咱们一块儿出去吃顿饭?这么久没有见了,上次欧阳的聚会,我 也没去成。。。”

这下,欧阳忙着说,“没关系。”

我和老公则两双手摆得像小旗一般,异口同声说,“不不不!!千万不要客气!”

老公望了我一眼,我接着话题说,“我俩这次回来是看另外一个朋友,见欧阳都是“百忙中抽出时间”,真的就是来“看”你一眼,等会儿我们就出发回G市了,怕动身太晚三更半夜的,开车不安全。。。”

枫有点失望,只好说,“那好吧,等下次你们来的时候再补。反正现在欧阳和我是同事了,你们什么时候再来聚,一定要把我叫上。。。”

大家寒暄一会儿,枫老公的球赛似乎进入了最后的白热化阶段,他探着头,好像眼睛都要飞到电视机上去。

我们有点尴尬,欧阳把玩着枫的护照,随便问了一句,“在家干嘛呢?我们,来之前?”

枫也随便地答,“刚,买菜回来,周末呗,还不是洗洗衣服,搞搞卫生什么的。”

欧阳不知道哪根筋被挫了一下,忽然提高声调说,“不行啊!枫!!你总说我的研究做的快,出结果,我可把你这些杂毛时间全部都用在了RESEARCH上!我们关键的就是这拿TENURE的五年,搞RESEARCH要的就是大块大块连贯的时间,不可能像上班族一样,朝九晚五,也几乎很难有有周末和星期天,几乎非得是一门心思不间断的!!”

欧阳的嗓门之高,声音之厉,仿佛在教训晚辈或者学生一样,把我和老公都吓了一跳,不知道他又在自作哪根葱哪个鸣啊。

我看看枫,枫没有直视欧阳,眼光落在电视机上,心虚地说,“我就是,花在RESEARCH上的时间太少了,分心太多。。。”

枫老公的球赛在这个时候终于完了,电视上出现胜利的队伍和教练员相互拥抱的画面,他转过头来,也不知是对着谁说了一句,“我的老婆!当好老婆就行了!”

说着站起身,关上电视,走到门口的衣橱间东翻西找,一会儿拿出一个大大的网球包,对我们说,“你们先坐着,我约好了哥们儿打球,不好意思,失陪了,慢慢聊啊,都是老同学了!”

说话间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我们四个人,坐在哪儿,面面相觑,有点犯傻。

过了很半天,欧阳才说,“枫,对不起,我那些话,是说给你老公听的,希望他能体谅做FACULTY的苦衷,困难都是一时的。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枫很费力地眨了几下眼睛,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确实是,时间和心思都没有花够,偏偏孩子又在这个时候,不期而来。。。唉,回头,再说吧。”她叹了一长口气,不知是发呆,还是凝视,眼光松松散散地落在欧阳的脸上,眼神里聚积着无限哀愁,无奈,还有种种无法说出的东西。

欧阳并没有回视,只半垂着眼皮,呆呆地看着老公。

老公呢,完全成了哑巴,眼珠子不停乱转,手也在不停地忙,用牙签一根一根挑了水果,放到嘴里,好像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所以手和嘴不大能配合,明明还在嚼着,手已经把水果送到嘴边,水果就停在唇上,举着。我知道,一般老公这副模样的时候,都是心里特乱,找不出话来。

我们四个人坐着,如蝉,螳螂,黄雀和老鹰的关系一样,后面一个看着前面一个,形成凝神的一线,呆了很久。

忽然门一响,大家齐刷刷回头,是枫的老公,他探个头,说了一句,“帽子忘了” 然后径直走到衣橱,拿出网球帽,头也不会,又飞快带上门,走出去,逐渐没了声响。

大家经过这一打岔,会过神来,恢复了原先彬彬有礼的客气,枫问,“我给你们倒点水吧?有饮水机,很方便的。”

欧阳则站起身,挡住了枫的去路,他把护照放进自己上衣口袋,说,“枫,你不用忙了,我们这就走,你自己,要多保重。”他的眼神似有似无地看了一眼枫,有似有似无地越过枫的肩膀落在枫后面的沙发上,“那些洗衣服之类的事情,不要--再做了,衣服筐,很沉的。”

我不知怎么,听到这里鼻子直泛酸,接上话题说,“就是啊,枫,听人说,怀孕的人,不能做那些拎重物的事情,少用腰劲。”

枫笑笑说,“没关系,我已经过三个月了。”

我们三个人无话,就坚持告辞出来了。

一路上,空气都很沉重,到欧阳家楼下泊好车,老公才率先才打破沉默,“枫怎么找了个---这样的?!”

欧阳似乎没有表情,“女孩子,到了一定年纪,总是耗--不起的,谁要是,追得紧一点儿,可能也就,嫁了吧。”说完扭转头,去看电梯上的楼梯数字。

老公提高声调,有点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欧阳,你就是这么--害人害己!”

欧阳只当没听见一样,始终没有回过头来。

等再次回到欧阳家,三个人坐下来喝水的时候,欧阳的表情好像一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阴云。

老公大概企图想换个话题,问,“哎,老兄,你的RESEARCH做怎么样了?”

欧阳淡然地说,“还不错,来了一年多一点,够级别的文章,已经ACCEPT了两篇。”

老公说,“你们的TENURE要求多少篇啊?”

“五年,五篇。”欧阳简短地答。

“你进展很好嘛!”老公的脸上露出了钦佩的笑容,然后忽然想起什么,接着问,“枫,她是不是,RESEARCH就做得不顺?”

欧阳忧心忡忡地看老公,慢吞吞地说,“嗯,她比我还,早来一年。”

“不过,我打算,下面再发文章,用,她的名字。。。”

老公楞了一下,刚才还放松的笑容僵住了,他猛地放下水杯,溅出一大片,“你说什么?你要帮她,拿TENURE?你疯了?!这是--在做学问,你,当是,儿戏吗?”

欧阳看看桌上水,又看看老公,眼光阴沉,“我不能看着她,被,赶走。你说,我,除了这样,还能怎么帮她?”

欧阳的手用力地握住杯子,握了,又松开,松开,再握紧,好像杯子里的水,是他想挤出来的话一样。他忽然抬头说,“我们这样的--人,在拿TENURE之前就是像苦行僧一样,几乎要全心扑在工作上,有时候,你沉浸在一个,思路中,冥思苦想,不容许一会儿一点儿事情,来打断。像我,有时呆在办公室里,不知不觉地,一抬眼,就晚上十二点了。这种东西,就是很花心思的,大概除了吃饭,睡觉,都在脑袋里琢摩着。不像上班的人,下班了,一个空间转换,好比是开关,就可以尽情享乐,我们不行,你自觉,就是时刻都在上班,你放任,也可以随时都在休息,当然结果就不一样了。”

“这种状况,特别需要配偶的支持,像枫那样,她老公总觉得枫反正不坐班,就要好好伺候他一日三餐。他下了班,还要抱怨枫不能像其他老婆那样,陪他看电视,打牌,娱乐,甚至不能一同按时作息,节假日不能出行游玩儿。他怎么就不明白,苦都是暂时的,他作一点牺牲,坚持五年,等到他老婆拿TENURE了以后,往后要怎么玩儿都行呢?!”

“枫的进展已经很慢了,她已经很着急了,可是她老公还是很不满意,觉得她花在他身上的心思不够等等,TENURE拿不到,拿不到又怎么样,不就是进工业界吗?那么多别的老婆进公司随便找个JOB,打打工,不是挺好?”

“像枫这样辛辛苦苦读了名校的PH。D,就是梦想做FACULTY,可是老公拼命扯后腿,真是痛苦得很哪。”

“我有时候甚至觉得她老公就是故意的!!就怕老婆的目标实现了,永远都比他高出一截,可能只有他老婆拿不到教职,被逼得走人了,不得不退到公司里去,他才高兴,总算是和他平起平坐!你说,这男人,怎么这么,啊,小人之心呢?!”

欧阳越说越激动,两眼像含了两个小火球。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欧阳这个样子,老公阴沉着脸,始终无话。欧阳客厅里时钟滴答滴答的响声好像忽然提高了声调,刺耳地响。

我想缓和一下气氛,往欧阳的杯子里添点凉水,小声说,“也,不见得。也许,人家,只是,希望过正常人的生活,或者是,玩儿心比较重,而已,毕竟,他们结婚,没多久。再说,这。。。这已经是,人家的,家务事了。。。”

欧阳扫我一眼,说,“女人哪!成不了大事儿!---干扰太多。”

我皱皱眉,心里想,“成不了大事儿,那还不是枫的,--男人给害的,难道还能让她不要老公,不要肚子里的孩子不成?”我看看在座的还有一位男士,自知势单力薄,打起嘴仗来也没人帮腔,就忍下了,没有吭声。

老公接过话,说,“这确实已经是人家的家务事了,你也不能拿自己的,RESEARCH和前途开玩笑啊!去署别人的名字,太荒唐了。”

欧阳淡然地说,“反正,照我现在的进度,五年五篇,我肯定能发表出多的PAPER来,我帮她解决两篇什么的,应该没有问题。再说了,本来我就没打算一辈子呆在E大,说不定呆不到五年,我就申请到D大或者什么更好的学校去了,在E大拿不拿TENURE,也不是多么要紧的事情。。。”

老公呼出一口气,郁闷地说,“你说你,为什么要兜这么大的圈子,当初你俩要是好上了,现在不是大家都快活!你俩猫在办公室里,做你们的RESEARCH,想做多久做多久,相互理解得很呐,写了文章,想署谁名儿署谁名儿,反正都是两口子。现在,我劝你,不要犯傻了,各自由命吧。。。”

欧阳眼里像烧灼了一样痛苦,他忍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我,已经错过了。。。。可是我,又想,帮她。。。”

“我到现在,才,明白,爱情,就是给予彼此,氧气,让对方,充分。。。燃烧。我以前总觉得,爱,是给她一个可以依赖和栖息的地方,而我,给不了。。。”

我惊呆了,这么多年来,我才终于在一句“我已经错过了”的表白中,看清欧阳对枫的感情。说不清是感动,还是深深的遗憾, 我几乎忍不住地要掉下泪来,起身离开去了厕所。。。

分手的时候,欧阳把我们送到楼下的APARTMENT BUILDING外面,恢复了一贯嘻嘻哈哈的样子,和老公开着玩笑,“你小子,不要老等着来吃我喝我,骚扰我的时候才打电话,不知道我住在山顶洞里呀,与世隔绝的!”

老公笑着应答,“少说点废话,早点儿变草为宝!”

老公车开动,我瞅着欧阳不门不类的“迷彩”裤,和带了“补丁”的上衣外套,还真有点不可思议,几分钟前让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的人就是街上站着的这么一个“滑稽”的人物。

也许,有的人,无论穿着多么另类,骨子里永远是传统,也无论说话多么“不正经”,内心里永远都是真。MAYBE I GET IT WRONG, 但这就是我眼中的--五月草。

(全文完)

由飞星1艾米张贴 @ 2006-03-14 06:45:52 (1171)
lili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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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发表于: 2006-04-05   
Re:<<五月草>> 作者:一如既往 ---铁姐们创作群<<爱无�..
五月草(5)
2006-03-13 07:2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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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asalwa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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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这年劳动节,我和老公回去参加庆祝欧阳定居D市的“接风PARTY”,说是接风,其实欧阳已经俨然一个主人了,除了D市原有的同学,好几个外地的也都赶来,约定在周六下午到欧阳家集合。

因为离D市不远,我和老公下午很早就抵达D市。欧阳在DOWNTOWN临湖的高层建筑上租了一个APARTMENT,楼下是车水马龙,人群熙来攘往,过条街就是一望无际的湖,和著名的景点FY码头。看来这一次,欧阳真是彻底摘掉“来自美国农村”的帽子,成为一个大都市的“城里人”。

我和老公一推开欧阳的门,就看见客厅里几乎落地的窗户外正对着碧蓝如洗的湖,让人眼前一亮。

老公惊叫了一声,“爽啊!你小子,终于翻身了。。。” 欧阳笑眯眯地招呼我们,“来来来,参观参观。”

欧阳租的是一室一厅,两个卧室和客厅平行并排,都有一个朝向湖面大大的窗子,因为楼层高,视野开阔,碧蓝的湖水尽收眼底,竟然是如一个文秀女子出浴了一般,毫无遮挡,玉肌凝脂,有着动人心魄的魅力。

欧阳的小窝,不光外面的天然环境好,室内的“人工”环境也漂亮。清一色的樱桃木颜色的家具,黑灰色软皮的沙发,银灰色的玻璃茶几,配同色订在墙上的玻璃杯架,哪怕是墙角四分之一圆弧度的酒架里面,也很精心地放了形状别致的各色红酒,白酒,日本清酒和花案古朴的茶具。窗台上放着一个艳红艳红的仙人掌,和一弯简洁青绿的幸运竹,这一抹红和一点绿搭配起来还真是别有点味道。

“哇!不错啊你,欧阳,小日子过得有模有样的,眼光很独。”我不禁夸道,说实在,欧阳以前在A大住的“狗窝”,还真叫我没看出来他的审美观相当不错,我甚至都有点不敢相信一个男生布置起家来,能够如此有心。

连老公都刮目相看了一番,“草儿,你真行啊,从哪儿整的这些家当啊?”

欧阳得意地说,“那还能从哪儿,我连车都没有,全从网上订!然后邮到我APARTMENT楼下,我用电梯运上来,在房间里组装的!你们来之前,我可是每天干活到半夜呀!SURPRISE吧!”

“网上买家具?”我还真是没想到,欧阳还挺CREATIVE,没有交通工具,照样能把家具搞定。我问,“你不怕照片和实物颜色不符?”

欧阳笑笑,“反正我都从一家订的,不符也都是一个色,凑合配吧。”

我惊叹,“你的狗窝现在真是脱胎换骨了。。。”正说着,我的眼睛忽然被欧阳床上没叠的被子抓住了,被子散乱地揉在一起,居然上面还能隐约看出年代已久,用蓝色圆珠笔写的欧阳的名字,还有几栋几门宿舍号,我大吃一惊,

“欧阳,你的被子。。。难道还是大学用过的?。。。居然都带到这儿了?”

“哎呀,我的被子”欧阳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怎么忘叠了。”他说着走上去开始收拾。一边回答,

“想不到吧。我出国的时候懒得去买新的,又不想到这边麻烦,干脆把被子顺道带过来了。”

老公也吃惊坏了,“这都。。。多少年前的被子。。。可以当出土文物啦!”老公走过去,仔细看上面的房门号,说,“真亲切呀。这么老的东西,你居然都还留着。。。”

欧阳笑着说,“不懂了吧,这可是我的发迹之物,我就是睡着这个被子,离开我们家那个犄角旮旯的小城市,在国内F大度过N年时光,又漂洋过海到美国农村儿,现在居然到了D市E大!没准儿再过二十年,我还会睡着这个拿诺贝尔呢,到时候,这个被子可就值钱啦!拍卖价格50万美金!咋样儿,到时候你们家儿子上大学的时候,我就送你吧,当作是厚礼。。。”

“得得得,”老公笑得前仰后合,“还五十万美金,你甭在那儿臭拽了!我还不知道你,连个陪你买被子,逛商店的人都没有,只好龟缩在自己的酸臭被子里,做白日梦,你呀,要是搂着小妞儿香喷喷地同床而卧,还不早把着五十万美金的被子扔垃圾堆儿了!”

我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刚才对欧阳一路奋斗加怀旧情怀的滔滔敬仰,怎么一下就被老公三言两语给说得充满了“酸臭”气息了呢?我一边“佩服”老公的乌鸦嘴,一边同情地看欧阳如何作答。

欧阳对老公翻翻白眼,想还击,但欲言又止的样子,看了我一眼,大概碍着我在场,毕竟和打电话聊天不同,不好再顺着恶心加肉麻的线路反唇相讥,只好干笑了两声,没有说什么。

返回客厅,老公一眼就看到窗台上一个望远镜,他立马拿起来向窗外张望,调了一会儿,乐开了花的样子,说,“你小子,挺会挑地方,肯定没事儿就坐在窗台上,喝着小酒,拿望远镜看楼下沙滩上的美女,是不是?嗯。。。沙滩上敢脱得只剩三点的女孩儿,身材都不错啊。。。不行,不行,我看着头晕,不看了。。。”

老公放下望远镜,捶了一下欧阳的胸口,色色的笑问,“你。。。拿望远镜看了半天,也没把一个看到你屋里来?”

欧阳不屑一顾地瞟老公一眼,转头对我说,“XX,你可得好好管管你们家老公啊,你瞅他说话不把门儿的样子,怎么跟原来一个德行!”

我笑着说,“我哪里管得住他,我要是知道他原来是这个德行就好了!”

老公一看风向转到他那里去了,赶快截住话头,说,“欧阳,不要想转换话题,在说你呢!今天晚上吃饭,枫来不来呀?”

欧阳摇摇头,没说话。

老公说,“为啥?专门为了你的接风聚会,她都不来?”

欧阳白老公一眼,说,“来干嘛?不是你说她是我小情人吗?回头我们俩眉来眼去的,还不都被你们一群火眼金睛地逮个正着?!我在朋友圈儿里还做不做人了?!”一句话半真半假的话顶得老公哑口无言。

然后欧阳才解释说,“反正我们都成同事了,也无所谓接不接风,往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嘛。”

老公没说什么,有点郁闷地回了欧阳一眼。

欧阳抬表看时间还早,说,“反正现在一个人还没来,我们到楼下逛逛吧,你们也好久没回D市了?我住的这个地方还正是闹市中心,值得一看,我们不走远,等外地同学打电话了,咱们就走回来,如何?”

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其实我住在D市的时候,也很少来DOWNTOWN玩儿,主要是上班和住地都在郊区,DOWNTOWN不光远,还不好泊车,有时候想想麻烦,一懒也就算了。

我们三人兴致勃勃地走到楼下,一转弯儿,居然就是一个新开的艺术展览馆,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欧阳说,进去看看吧,虽然还没完全竣工,但已经开始营业了。

所谓的馆其实是一栋摩天大楼的下面两层。临街全是玻璃窗,从街上一眼就可以看见里面分隔的一间一间展厅,挂着不同题材,不同风格,和不同质地的现代绘画,有油画,版画金属画什么的,每一副都非常大,似乎很昂贵的样子。

欧阳说,每天站在街上等公汽的时候,他都会在这里流连一会儿,他特别喜欢正挂在临街墙上的一幅,大概有四尺乘六尺那么大,整幅画就是一个男人大大的脑袋,半侧着,微扬着头,眼神和表情都比较中性,看不出什么特点,就是有点桀骜不逊的叼着一个烟斗,烟斗上是另一个人头,有些愁苦的表情。

我站在街上把这副图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什么明堂,不禁好奇地问,“就是个人头吗?好---在哪里?”

欧阳笑着说,“你不觉得,这幅画,有点,弱肉强食的意味吗?一个人就那么轻易地把另一个人头架在烟斗上,还可以随心所欲地。。。吞云吐雾,而烟斗上的人在那么个岌岌可危的位置,不就是所谓仰仗别人的鼻息嘛?”

“WOW,”我和老公连连惊叹,“还真是那么回事儿!你还。。。真行,看来是做教授的料儿啊,有点思想。”

欧阳笑笑,“其实我也是难得能从画儿里看出点什么思想,就是每天等车,站马路对面,总是琢磨着这个大脑袋挂在艺术馆这么显赫的位置是为了啥,谁知道我琢磨对了没有,不过我真的挺喜欢这副画,正好我客厅沙发后面的墙没有东西,我就想把它搬回家呢!”欧阳越说越像真的,走进艺术馆,就向接待的小姐走过去。

没想到小姐说,那幅画在挂了四个月之后,终于在上个星期被人买走了!!因为是分期付款,买家只付了定金,所以画还在厅里挂着,其实已经有了主。

欧阳痛悔地说,“怎么会这么,不巧?我一直想等到自己手头宽松一点就把它买下来,怎么会就在上个星期??”

他问小姐还有没有另外一副,小姐说,他们出售的作品都是艺术家原创的,卖掉一幅是一幅,都没有重复,除非他们再次联系作者,作者愿意再依样画葫芦重新画,但是一般的艺术家都不太愿意,因为他出手的作品经常是连自己也没有原样了,再画,仍然是创作,肯定和原先不一样。

欧阳只好留下电话,沮丧地离开了,临走还用数字相机拍了好几张照片,悔不迭声地说,“我怎么就晚了那么一点呢?早知道,我也可以交定金,我总想等下个月手宽松点,攒够了钱,就把它买下!唉。。。我怎么,总是这么。。。傻。”

我和老公安慰了欧阳一阵,接着在馆内乱逛,不过欧阳再没有看上什么别的,只是像我们俩一样走马观花地随便看。

一会儿欧阳的另一个外地来的同学打进电话,说是快到了,三人就赶快撤回了欧阳家里,守株待兔。

晚上在中国城一个有二楼包间的地方吃饭,前前后后来了十几个人,很多我和老公都没有见过,除了欧阳一个人没有伴儿,全是成双成对的。我也弄不清来的COUPLE到底男的是欧阳同学还是女的,好像欧阳都和他们很熟落,大家一边感慨欧阳就是因为能够抵御美色的诱惑和俗事的干扰,才能在三十岁之前从名牌商学院毕业,拿到还好歹算不错大学的FACULTY职位,顺利荣升“金光棍儿”之列。

欧阳喜笑颜开地喝了两杯,说,“也好,你们大家都来恭维我吧,等你们七年之痒的时候,没准儿我还在新婚大喜呢!”

大家都说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在座的已经有人正在七年痒着呢,希望十年危机的时候能赶上欧阳的大婚。

席见有人忽然问起枫,“枫怎么没来呀?你们这一对儿金童玉女,怎能缺席一个?”

欧阳有点尴尬,“不要乱说啊,人家已经婚了,劳动节出去玩儿,没准儿补蜜月呢!”我一听,有点好笑,看来“乱说”的还不止老公一个。

吃饭的包间正好备有一个卡拉OK机,居然一个机子就集了两万首,大伙儿凑热闹,酒足饭饱后你一首,我一首地唱了几个回合。欧阳还真是挺得人缘儿的,席间的COUPLE但凡老公不大能唱的,不愿开口的,老婆(或者女朋友)们都拉上欧阳凑数,合唱了几首,从《深情相拥》《好人好梦》,到《当爱已成往事》什么的,欧阳是来者不拒。

等到一曲《明明白白我的心》响起来的时候,我看着欧阳摇头晃脑的样子,不由得想起很多年前,枫央求欧阳被拒绝的情形,心下竟然有许多怅然,不知道她如果来了,还会不会要求欧阳合唱,也不知道欧阳还会不会躲闪---当然生活本就没有如果。

我在人声鼎沸的PARTY上不断地想起枫,这个我仅仅见了几面的女孩儿,不知道是因为她的美丽,欧阳和她若即若离的故事,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让我竟然格外思念。“如果枫在,和欧阳一起,该是多好的绝配呢?”我心里止不住地叹,然后又嘲笑自己自作多情,人家主角都没有怎样,我一个旁观的乱点什么鸳鸯谱,除了祝福枫找到自己的真爱,我还能多想些什么?就这么,又有些释释然。

一伙儿人一直闹到餐馆关门儿时间,才意犹未尽地散场。

回欧阳住处的车上,他大概PARTY上把话都已经或说,或唱,耗尽了似的,一路上都是无声。老公和我坐前排,时不时讲几句话,可能因为我们从东部时间过来,虽然D市已经近十一点,我俩一点都不困。

等进了DOWNTOWN,就更叫人没有睡意了,到处是都被紧紧密密的路灯照得亮如白昼。节日的晚上,欧阳APARTMENT对面码头上好像才刚刚苏醒,歌声鼓声喧哗不断,焰火也不停升空。我们在车库里泊好车,欧阳忽然说了一句,“走,我们到码头上喝一杯?”

我自然是欢呼雀跃地赞成,老公也笑嘻嘻地应和,这样有生气的城市之夜,谁又会舍得闭眼昏睡?

我们上了码头,老公和欧阳买了一小打啤酒,我则直奔冰激凌店,寻得爱吃的风味,满意地和他俩汇合。

三人倚着栏杆,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满腹心事的,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好美啊!”我旁若无人地叹一声,他们俩都没有回应,我这才想起什么,好奇地看他们。

欧阳手执酒瓶,一口接一口地喝,一会儿看着湖面,一会儿转过身来随意地打量着闲步的男男女女,脸上好像很严肃,一会儿又转过去靠栏杆上了,甚至似乎有一点心烦的样子。老公则是小口小口品尝似的,好像对酒本身更感兴趣,他特别不胜酒力,没喝多少,脸上已经呈猪肝一样的紫红色。

我想劝老公不要喝多,但不知是潜意识里觉得,在两个男人喝酒的时候,最好不要多嘴,还是不想扰乱这份沉默,就始终没有吭声。想等待其中一个开口,因为通常这俩胡说八道的人能安静这么久,都是有酝酿的话要说。

我抱着两杯冰激凌,一杯巧克力味,一杯奶油草莓味,轮换着,就这样一口苦,一口甜地吃个自得其乐。

一直等了很久,欧阳才说,“你知道,我一直特想,买楼下的那幅画。。。每天路过的时候,都在暗自欢喜,想象着,把它挂到我家墙上的时候会是什么样。”我听着很糊涂,这么浪漫惬意的夜晚,他还在想着那幅画。

“嗯,今天没买到,你很伤心,是吧?”老公若有若无地扫欧阳一眼。

欧阳反过身,好像看着街上的人似的,漫不经心地说,“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你期望了很久,总觉得它会一直在那里等待,可是最终,等你READY的时候,就已经TOO-- LATE了。。。”

欧阳的声音很低沉,似乎有些说不下去的苦楚,他猛灌了一口,喉结跟着抖动了一下。

老公在原地没有动,没看他,只是也跟着灌一口,说,“早对你说过,该出手时不出手,你会后悔的。。。”

沉默,很长的沉默。他们俩说话似乎总有点一语双关,跟打暗号差不多,我听着,又像读海明威小说一样,句句简洁似有无穷,只是读完了仍觉得糊涂,大概除了他们之间相互理解,外人还真有点搞不清楚。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时不时碰碰杯,交换一个我看不懂的眼神,不知道是“忘了过去吧,哥们儿”,“谢谢你理解我”,“庆祝你开始新的旅程,好好干”,还是“废话少说,干了这瓶”之类的。我傻傻地盯着老公和欧阳看了一会儿了,终于没了兴趣,懒得操心,埋头吃我的甜品去了。

一直到剩下最后一瓶的时候,好像才从刚才沉闷的气氛中恢复过来,

欧阳说,“D市真漂亮啊,我一点都不后悔,来到这里。”

老公敏锐地问,“你,难道还有别的选择?”眼光直逼欧阳。

欧阳闪开目光,说,“当时加州的T大也给了我OFFER。”T大是一个比E大好很多的学校,虽然商学院的排名我并不太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去?”我和老公异口同声,理所当然地追问。

欧阳没有看我们,盯着湖面,“E大先给的OFFER,而且。。。枫帮我联系推荐了好半天,帮了很多忙,我觉得。。。要是不去就不好了。”

“就只是因为这个?”老公看了欧阳半天,没等到欧阳的回答,就自己接下去说,“其实也没什么,D市就这点好,还有其它好学校,你就是想进D大,也还有个努力的方向。”D大赫赫有名,还真出过诺贝尔奖得主。

欧阳笑了,恢复了他的拽气,“就是!既然来了,我的目标就是D大,它现在居然还没看上我,真是睁眼瞎!等我在E大混几年,再跟它论理去。”

老公也笑,“好!我等着,还等着你那臭被子拍卖到五十万呢!”俩人说到这儿,都哈哈大笑起来。气氛顿时就轻松了。

一会儿听到船启航的汽笛,欧阳忽然问我们俩,“你们知道这码头上来的,什么人最多吗?”

老公楞了一下,“还不是热恋男女,或者俊男美女什么的?”

欧阳笑了,“差不多,但不完全对。”说着看看那艘即将启航的船。

我忽然灵机一动,其实这个码头只是一个内陆湖上的小码头,并非什么打鱼出海人的始发地,多半乘船的人,特别是晚上出发的人,都是新婚的夫妇,邀集了一帮朋友,到很远很远的湖心小岛上去度过“初夜”和狂欢。我对欧阳说,“是新郎新娘,对吧?”

欧阳点点头,“一点不错。我第一次来D市,参加同学婚礼,就是在一艘夜行船上。湖面上都是一对一对新人和他们朋友,向湖心岛进发,一路上音乐和欢声笑语不断,新婚夫妇的蜜月和婚姻,大概就从这儿起始吧。当时我觉得气氛特别好,深受触动,就想着,等我结婚的时候,也在这里租个船,搞一个梦幻之旅。”

我听了,似觉得有些伤感,上次欧阳来的时候,枫也在的,也许,仅仅是也许,欧阳的蜜月之旅里是有枫的。。。而现在,欧阳只能和老公在这儿喝闷酒,孑然一身。

老公似乎没听出什么,说,“现在还来得及实现哪!至少你已经来了D市,天天住在梦幻之旅的起始码头,也离着旅程不远了。”

欧阳笑笑,没有回答。

由飞星1艾米张贴 @ 2006-03-13 07:25:25 (921)
lili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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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  发表于: 2006-04-05   
Re:<<五月草>> 作者:一如既往 ---铁姐们创作群<<爱无�..
五月草(5)
2006-03-13 07:2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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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asalwa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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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这年劳动节,我和老公回去参加庆祝欧阳定居D市的“接风PARTY”,说是接风,其实欧阳已经俨然一个主人了,除了D市原有的同学,好几个外地的也都赶来,约定在周六下午到欧阳家集合。

因为离D市不远,我和老公下午很早就抵达D市。欧阳在DOWNTOWN临湖的高层建筑上租了一个APARTMENT,楼下是车水马龙,人群熙来攘往,过条街就是一望无际的湖,和著名的景点FY码头。看来这一次,欧阳真是彻底摘掉“来自美国农村”的帽子,成为一个大都市的“城里人”。

我和老公一推开欧阳的门,就看见客厅里几乎落地的窗户外正对着碧蓝如洗的湖,让人眼前一亮。

老公惊叫了一声,“爽啊!你小子,终于翻身了。。。” 欧阳笑眯眯地招呼我们,“来来来,参观参观。”

欧阳租的是一室一厅,两个卧室和客厅平行并排,都有一个朝向湖面大大的窗子,因为楼层高,视野开阔,碧蓝的湖水尽收眼底,竟然是如一个文秀女子出浴了一般,毫无遮挡,玉肌凝脂,有着动人心魄的魅力。

欧阳的小窝,不光外面的天然环境好,室内的“人工”环境也漂亮。清一色的樱桃木颜色的家具,黑灰色软皮的沙发,银灰色的玻璃茶几,配同色订在墙上的玻璃杯架,哪怕是墙角四分之一圆弧度的酒架里面,也很精心地放了形状别致的各色红酒,白酒,日本清酒和花案古朴的茶具。窗台上放着一个艳红艳红的仙人掌,和一弯简洁青绿的幸运竹,这一抹红和一点绿搭配起来还真是别有点味道。

“哇!不错啊你,欧阳,小日子过得有模有样的,眼光很独。”我不禁夸道,说实在,欧阳以前在A大住的“狗窝”,还真叫我没看出来他的审美观相当不错,我甚至都有点不敢相信一个男生布置起家来,能够如此有心。

连老公都刮目相看了一番,“草儿,你真行啊,从哪儿整的这些家当啊?”

欧阳得意地说,“那还能从哪儿,我连车都没有,全从网上订!然后邮到我APARTMENT楼下,我用电梯运上来,在房间里组装的!你们来之前,我可是每天干活到半夜呀!SURPRISE吧!”

“网上买家具?”我还真是没想到,欧阳还挺CREATIVE,没有交通工具,照样能把家具搞定。我问,“你不怕照片和实物颜色不符?”

欧阳笑笑,“反正我都从一家订的,不符也都是一个色,凑合配吧。”

我惊叹,“你的狗窝现在真是脱胎换骨了。。。”正说着,我的眼睛忽然被欧阳床上没叠的被子抓住了,被子散乱地揉在一起,居然上面还能隐约看出年代已久,用蓝色圆珠笔写的欧阳的名字,还有几栋几门宿舍号,我大吃一惊,

“欧阳,你的被子。。。难道还是大学用过的?。。。居然都带到这儿了?”

“哎呀,我的被子”欧阳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怎么忘叠了。”他说着走上去开始收拾。一边回答,

“想不到吧。我出国的时候懒得去买新的,又不想到这边麻烦,干脆把被子顺道带过来了。”

老公也吃惊坏了,“这都。。。多少年前的被子。。。可以当出土文物啦!”老公走过去,仔细看上面的房门号,说,“真亲切呀。这么老的东西,你居然都还留着。。。”

欧阳笑着说,“不懂了吧,这可是我的发迹之物,我就是睡着这个被子,离开我们家那个犄角旮旯的小城市,在国内F大度过N年时光,又漂洋过海到美国农村儿,现在居然到了D市E大!没准儿再过二十年,我还会睡着这个拿诺贝尔呢,到时候,这个被子可就值钱啦!拍卖价格50万美金!咋样儿,到时候你们家儿子上大学的时候,我就送你吧,当作是厚礼。。。”

“得得得,”老公笑得前仰后合,“还五十万美金,你甭在那儿臭拽了!我还不知道你,连个陪你买被子,逛商店的人都没有,只好龟缩在自己的酸臭被子里,做白日梦,你呀,要是搂着小妞儿香喷喷地同床而卧,还不早把着五十万美金的被子扔垃圾堆儿了!”

我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刚才对欧阳一路奋斗加怀旧情怀的滔滔敬仰,怎么一下就被老公三言两语给说得充满了“酸臭”气息了呢?我一边“佩服”老公的乌鸦嘴,一边同情地看欧阳如何作答。

欧阳对老公翻翻白眼,想还击,但欲言又止的样子,看了我一眼,大概碍着我在场,毕竟和打电话聊天不同,不好再顺着恶心加肉麻的线路反唇相讥,只好干笑了两声,没有说什么。

返回客厅,老公一眼就看到窗台上一个望远镜,他立马拿起来向窗外张望,调了一会儿,乐开了花的样子,说,“你小子,挺会挑地方,肯定没事儿就坐在窗台上,喝着小酒,拿望远镜看楼下沙滩上的美女,是不是?嗯。。。沙滩上敢脱得只剩三点的女孩儿,身材都不错啊。。。不行,不行,我看着头晕,不看了。。。”

老公放下望远镜,捶了一下欧阳的胸口,色色的笑问,“你。。。拿望远镜看了半天,也没把一个看到你屋里来?”

欧阳不屑一顾地瞟老公一眼,转头对我说,“XX,你可得好好管管你们家老公啊,你瞅他说话不把门儿的样子,怎么跟原来一个德行!”

我笑着说,“我哪里管得住他,我要是知道他原来是这个德行就好了!”

老公一看风向转到他那里去了,赶快截住话头,说,“欧阳,不要想转换话题,在说你呢!今天晚上吃饭,枫来不来呀?”

欧阳摇摇头,没说话。

老公说,“为啥?专门为了你的接风聚会,她都不来?”

欧阳白老公一眼,说,“来干嘛?不是你说她是我小情人吗?回头我们俩眉来眼去的,还不都被你们一群火眼金睛地逮个正着?!我在朋友圈儿里还做不做人了?!”一句话半真半假的话顶得老公哑口无言。

然后欧阳才解释说,“反正我们都成同事了,也无所谓接不接风,往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嘛。”

老公没说什么,有点郁闷地回了欧阳一眼。

欧阳抬表看时间还早,说,“反正现在一个人还没来,我们到楼下逛逛吧,你们也好久没回D市了?我住的这个地方还正是闹市中心,值得一看,我们不走远,等外地同学打电话了,咱们就走回来,如何?”

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其实我住在D市的时候,也很少来DOWNTOWN玩儿,主要是上班和住地都在郊区,DOWNTOWN不光远,还不好泊车,有时候想想麻烦,一懒也就算了。

我们三人兴致勃勃地走到楼下,一转弯儿,居然就是一个新开的艺术展览馆,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欧阳说,进去看看吧,虽然还没完全竣工,但已经开始营业了。

所谓的馆其实是一栋摩天大楼的下面两层。临街全是玻璃窗,从街上一眼就可以看见里面分隔的一间一间展厅,挂着不同题材,不同风格,和不同质地的现代绘画,有油画,版画金属画什么的,每一副都非常大,似乎很昂贵的样子。

欧阳说,每天站在街上等公汽的时候,他都会在这里流连一会儿,他特别喜欢正挂在临街墙上的一幅,大概有四尺乘六尺那么大,整幅画就是一个男人大大的脑袋,半侧着,微扬着头,眼神和表情都比较中性,看不出什么特点,就是有点桀骜不逊的叼着一个烟斗,烟斗上是另一个人头,有些愁苦的表情。

我站在街上把这副图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什么明堂,不禁好奇地问,“就是个人头吗?好---在哪里?”

欧阳笑着说,“你不觉得,这幅画,有点,弱肉强食的意味吗?一个人就那么轻易地把另一个人头架在烟斗上,还可以随心所欲地。。。吞云吐雾,而烟斗上的人在那么个岌岌可危的位置,不就是所谓仰仗别人的鼻息嘛?”

“WOW,”我和老公连连惊叹,“还真是那么回事儿!你还。。。真行,看来是做教授的料儿啊,有点思想。”

欧阳笑笑,“其实我也是难得能从画儿里看出点什么思想,就是每天等车,站马路对面,总是琢磨着这个大脑袋挂在艺术馆这么显赫的位置是为了啥,谁知道我琢磨对了没有,不过我真的挺喜欢这副画,正好我客厅沙发后面的墙没有东西,我就想把它搬回家呢!”欧阳越说越像真的,走进艺术馆,就向接待的小姐走过去。

没想到小姐说,那幅画在挂了四个月之后,终于在上个星期被人买走了!!因为是分期付款,买家只付了定金,所以画还在厅里挂着,其实已经有了主。

欧阳痛悔地说,“怎么会这么,不巧?我一直想等到自己手头宽松一点就把它买下来,怎么会就在上个星期??”

他问小姐还有没有另外一副,小姐说,他们出售的作品都是艺术家原创的,卖掉一幅是一幅,都没有重复,除非他们再次联系作者,作者愿意再依样画葫芦重新画,但是一般的艺术家都不太愿意,因为他出手的作品经常是连自己也没有原样了,再画,仍然是创作,肯定和原先不一样。

欧阳只好留下电话,沮丧地离开了,临走还用数字相机拍了好几张照片,悔不迭声地说,“我怎么就晚了那么一点呢?早知道,我也可以交定金,我总想等下个月手宽松点,攒够了钱,就把它买下!唉。。。我怎么,总是这么。。。傻。”

我和老公安慰了欧阳一阵,接着在馆内乱逛,不过欧阳再没有看上什么别的,只是像我们俩一样走马观花地随便看。

一会儿欧阳的另一个外地来的同学打进电话,说是快到了,三人就赶快撤回了欧阳家里,守株待兔。

晚上在中国城一个有二楼包间的地方吃饭,前前后后来了十几个人,很多我和老公都没有见过,除了欧阳一个人没有伴儿,全是成双成对的。我也弄不清来的COUPLE到底男的是欧阳同学还是女的,好像欧阳都和他们很熟落,大家一边感慨欧阳就是因为能够抵御美色的诱惑和俗事的干扰,才能在三十岁之前从名牌商学院毕业,拿到还好歹算不错大学的FACULTY职位,顺利荣升“金光棍儿”之列。

欧阳喜笑颜开地喝了两杯,说,“也好,你们大家都来恭维我吧,等你们七年之痒的时候,没准儿我还在新婚大喜呢!”

大家都说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在座的已经有人正在七年痒着呢,希望十年危机的时候能赶上欧阳的大婚。

席见有人忽然问起枫,“枫怎么没来呀?你们这一对儿金童玉女,怎能缺席一个?”

欧阳有点尴尬,“不要乱说啊,人家已经婚了,劳动节出去玩儿,没准儿补蜜月呢!”我一听,有点好笑,看来“乱说”的还不止老公一个。

吃饭的包间正好备有一个卡拉OK机,居然一个机子就集了两万首,大伙儿凑热闹,酒足饭饱后你一首,我一首地唱了几个回合。欧阳还真是挺得人缘儿的,席间的COUPLE但凡老公不大能唱的,不愿开口的,老婆(或者女朋友)们都拉上欧阳凑数,合唱了几首,从《深情相拥》《好人好梦》,到《当爱已成往事》什么的,欧阳是来者不拒。

等到一曲《明明白白我的心》响起来的时候,我看着欧阳摇头晃脑的样子,不由得想起很多年前,枫央求欧阳被拒绝的情形,心下竟然有许多怅然,不知道她如果来了,还会不会要求欧阳合唱,也不知道欧阳还会不会躲闪---当然生活本就没有如果。

我在人声鼎沸的PARTY上不断地想起枫,这个我仅仅见了几面的女孩儿,不知道是因为她的美丽,欧阳和她若即若离的故事,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让我竟然格外思念。“如果枫在,和欧阳一起,该是多好的绝配呢?”我心里止不住地叹,然后又嘲笑自己自作多情,人家主角都没有怎样,我一个旁观的乱点什么鸳鸯谱,除了祝福枫找到自己的真爱,我还能多想些什么?就这么,又有些释释然。

一伙儿人一直闹到餐馆关门儿时间,才意犹未尽地散场。

回欧阳住处的车上,他大概PARTY上把话都已经或说,或唱,耗尽了似的,一路上都是无声。老公和我坐前排,时不时讲几句话,可能因为我们从东部时间过来,虽然D市已经近十一点,我俩一点都不困。

等进了DOWNTOWN,就更叫人没有睡意了,到处是都被紧紧密密的路灯照得亮如白昼。节日的晚上,欧阳APARTMENT对面码头上好像才刚刚苏醒,歌声鼓声喧哗不断,焰火也不停升空。我们在车库里泊好车,欧阳忽然说了一句,“走,我们到码头上喝一杯?”

我自然是欢呼雀跃地赞成,老公也笑嘻嘻地应和,这样有生气的城市之夜,谁又会舍得闭眼昏睡?

我们上了码头,老公和欧阳买了一小打啤酒,我则直奔冰激凌店,寻得爱吃的风味,满意地和他俩汇合。

三人倚着栏杆,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满腹心事的,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好美啊!”我旁若无人地叹一声,他们俩都没有回应,我这才想起什么,好奇地看他们。

欧阳手执酒瓶,一口接一口地喝,一会儿看着湖面,一会儿转过身来随意地打量着闲步的男男女女,脸上好像很严肃,一会儿又转过去靠栏杆上了,甚至似乎有一点心烦的样子。老公则是小口小口品尝似的,好像对酒本身更感兴趣,他特别不胜酒力,没喝多少,脸上已经呈猪肝一样的紫红色。

我想劝老公不要喝多,但不知是潜意识里觉得,在两个男人喝酒的时候,最好不要多嘴,还是不想扰乱这份沉默,就始终没有吭声。想等待其中一个开口,因为通常这俩胡说八道的人能安静这么久,都是有酝酿的话要说。

我抱着两杯冰激凌,一杯巧克力味,一杯奶油草莓味,轮换着,就这样一口苦,一口甜地吃个自得其乐。

一直等了很久,欧阳才说,“你知道,我一直特想,买楼下的那幅画。。。每天路过的时候,都在暗自欢喜,想象着,把它挂到我家墙上的时候会是什么样。”我听着很糊涂,这么浪漫惬意的夜晚,他还在想着那幅画。

“嗯,今天没买到,你很伤心,是吧?”老公若有若无地扫欧阳一眼。

欧阳反过身,好像看着街上的人似的,漫不经心地说,“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你期望了很久,总觉得它会一直在那里等待,可是最终,等你READY的时候,就已经TOO-- LATE了。。。”

欧阳的声音很低沉,似乎有些说不下去的苦楚,他猛灌了一口,喉结跟着抖动了一下。

老公在原地没有动,没看他,只是也跟着灌一口,说,“早对你说过,该出手时不出手,你会后悔的。。。”

沉默,很长的沉默。他们俩说话似乎总有点一语双关,跟打暗号差不多,我听着,又像读海明威小说一样,句句简洁似有无穷,只是读完了仍觉得糊涂,大概除了他们之间相互理解,外人还真有点搞不清楚。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时不时碰碰杯,交换一个我看不懂的眼神,不知道是“忘了过去吧,哥们儿”,“谢谢你理解我”,“庆祝你开始新的旅程,好好干”,还是“废话少说,干了这瓶”之类的。我傻傻地盯着老公和欧阳看了一会儿了,终于没了兴趣,懒得操心,埋头吃我的甜品去了。

一直到剩下最后一瓶的时候,好像才从刚才沉闷的气氛中恢复过来,

欧阳说,“D市真漂亮啊,我一点都不后悔,来到这里。”

老公敏锐地问,“你,难道还有别的选择?”眼光直逼欧阳。

欧阳闪开目光,说,“当时加州的T大也给了我OFFER。”T大是一个比E大好很多的学校,虽然商学院的排名我并不太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去?”我和老公异口同声,理所当然地追问。

欧阳没有看我们,盯着湖面,“E大先给的OFFER,而且。。。枫帮我联系推荐了好半天,帮了很多忙,我觉得。。。要是不去就不好了。”

“就只是因为这个?”老公看了欧阳半天,没等到欧阳的回答,就自己接下去说,“其实也没什么,D市就这点好,还有其它好学校,你就是想进D大,也还有个努力的方向。”D大赫赫有名,还真出过诺贝尔奖得主。

欧阳笑了,恢复了他的拽气,“就是!既然来了,我的目标就是D大,它现在居然还没看上我,真是睁眼瞎!等我在E大混几年,再跟它论理去。”

老公也笑,“好!我等着,还等着你那臭被子拍卖到五十万呢!”俩人说到这儿,都哈哈大笑起来。气氛顿时就轻松了。

一会儿听到船启航的汽笛,欧阳忽然问我们俩,“你们知道这码头上来的,什么人最多吗?”

老公楞了一下,“还不是热恋男女,或者俊男美女什么的?”

欧阳笑了,“差不多,但不完全对。”说着看看那艘即将启航的船。

我忽然灵机一动,其实这个码头只是一个内陆湖上的小码头,并非什么打鱼出海人的始发地,多半乘船的人,特别是晚上出发的人,都是新婚的夫妇,邀集了一帮朋友,到很远很远的湖心小岛上去度过“初夜”和狂欢。我对欧阳说,“是新郎新娘,对吧?”

欧阳点点头,“一点不错。我第一次来D市,参加同学婚礼,就是在一艘夜行船上。湖面上都是一对一对新人和他们朋友,向湖心岛进发,一路上音乐和欢声笑语不断,新婚夫妇的蜜月和婚姻,大概就从这儿起始吧。当时我觉得气氛特别好,深受触动,就想着,等我结婚的时候,也在这里租个船,搞一个梦幻之旅。”

我听了,似觉得有些伤感,上次欧阳来的时候,枫也在的,也许,仅仅是也许,欧阳的蜜月之旅里是有枫的。。。而现在,欧阳只能和老公在这儿喝闷酒,孑然一身。

老公似乎没听出什么,说,“现在还来得及实现哪!至少你已经来了D市,天天住在梦幻之旅的起始码头,也离着旅程不远了。”

欧阳笑笑,没有回答。

由飞星1艾米张贴 @ 2006-03-13 07:25:25 (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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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06-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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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草(4)
2006-03-12 06: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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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asalwa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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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钟似乎总是在五月草那里走得很快,也许是因为老公和他之间,从来就不会像我维持“小人之交甘若醴”一般,没事儿老烧着电话线来褒电话粥,所以不知不觉地,从上一次有他消息到下一回听到他的声音,几个月半年的,都仿佛在眨眼之间。

和欧阳见面之后一年,我和老公双双离开D市,通知他地址更换的时候,欧阳说,

“真遗憾,你们居然要离开D市了!你知道吗?枫今年毕业,拿到E大商学院的FACULTY OFFER。”E大就是我和老公在D市曾经就读的学校。

“真不错啊!”老公笑眯眯地说,“早就看出人家是金凤凰了。”接着想起了什么,像开玩笑似的口吻,对欧阳抱怨,“你怎么不早说,要不我还可以留在D市,从E大给你安些眼线看着,别叫人追跑了。”

欧阳接上他的话,慢吞吞地说,“她说,最近人家给她介绍了一个,男的,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做IT,比我们高几级。”

“啊?!”老公的眉头拧成一团,没来由地骂了一句,“你这个混球!”老公但凡一提起枫,就对欧阳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老公把他提高八度的声音压低几分,可能为了讨得欧阳更多招供,问,“她告诉你的?你怎么说?”

欧阳在电话那头儿叹口气,说,“她还没拿到OFFER的时候,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论文做完了,OPT还没下来,有了些空闲,就有人开始给她。。。介绍。”

“我--还能说什么,”欧阳顿了一下,“我离毕业还早呢,我说,你赶快抓紧时间吧,等做了FACULTY,曲高和寡的,就更没有人,敢娶,敢高攀上了。。。”

“你!! 你怎么。。。。唉。”老公一句话口气变了三回,把话筒换到另一只手,想了想,又换回来。

然后痛心地说,“你怎么一点都不懂女--人心呢?人家给你打电话,当然是对你有意了,你为啥总这么轻易就放过啊?你俩都是PH.D,有什么高不高攀的,只不过她比你早一年出来,也许运气比你好一点,如此而已。”

欧阳有一阵没吭声,然后说,“我总觉得,自己还没,立,不能给她带来什么。。。东西。而且,我和她以前的男朋友,就如同你我之间,虽然现在很少联系。”

老公说,“那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了,出来这么多年,换做我是他,我一定会高兴的,因为自己爱过的人,和自己信任的朋友,在一起,也好--放心。”

欧阳忽然问了一句,“如果是我的女朋友,你会怎么办?”

老公大笑,“就你??面瓜,我哪儿敢叫你知道,你还不追着把人家丫头送我屋里来了!我一激动,没准儿丫头告我一个强奸罪,你不是把我给害了吗?”老公笑了几声,“其实很简单,她喜欢谁就谁呗,还是那句话,像你上次申请的事情一样,上了的,请客!没上的,向另一位祝贺!”

欧阳没有吭声。

最后实在没说的了,老公只好拿出一句空洞的话吓唬他,“该出手时不出手,你会后悔的。”

这次欧阳很快就回答,“至少,我问心无愧。”

老公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你真是个冥顽不化的草儿,野火倒是烧不尽的,春风怎么催它也不生啊,你说你留着那个秃草根子干啥呢!”

“谁说我是一个秃--子,”五月草偷换了词,说,“我头上的毛儿密着呢!不信咱俩啥时候比试比试。”

老公接上他的话,“你呀,就是马瘦毛长,因为营养都长错了地方!去了脑袋,就顾不上尾巴了。多喝点鹿茸汤,好好补补,上上火。。。”

欧阳恨得牙痒痒地,“你可真够损的,我一个光棍儿,还让我喝鹿茸汤,你不是引诱我犯强奸罪吗?!”

老公笑着说,“你啥时候想犯罪了,吱一声儿,我保证把枫给你绑架到场,我给你当犯罪协同。”

俩人就这么嘻嘻哈哈挂上了电话。

枫拿到助教职位的第二年,欧阳也迅即博士毕业,居然和枫去了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系,当FACULTY。

他打电话告知我们的时候,老公吓了一跳,“什么?你小子终于熬出头,和你的小情人团聚了!”老公大概已经早已经喜出望外,等不及了,把对枫的称呼直接改成“你小情人”。

欧阳像被针扎了似的叫起来,“别胡说,别胡说,让人家听见了多不好,她,已经---结婚了。”欧阳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声音轻飘飘的,好像是把重磅的消息,包了松松厚厚的棉花絮,就这么漫不经心的抛出来。

老公似乎根本没听见他后面的一句,企图抓住欧阳的稻草尾巴,问,“这里没有别人,是不是没别人的时候,就可以称呼小情人呀?”

欧阳没有理睬老公的纠缠,简洁而又肯定地说,“人家真的结婚了。”

老公这才正经起来,仿佛他已经知道了似的,像走过场一样地问,“和那个介绍的人?”

“嗯。”欧阳回答,毫无SURPRISE。

老公继续轻描淡写的口气,“后悔了吧?”然后话锋一转,声音有点尖锐,“那你干嘛还奔过去,自找没趣?!”

欧阳一楞了,说,“你以为呢,我哪儿都能去?还不是哪儿给我OFFER就去哪儿。”

老公不相信地说,“这话哄哄别人还成,不要跟我打马虎眼了。你从A院毕业,除了E大就没别的OFFER?说吧,你和你的小情人怎么样了?”他似乎就赌定了欧阳和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份“胡搅蛮缠”的坚持几乎让我都觉得有些主观了。

可是我永远也听不出老公和欧阳说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就在我以为欧阳会跳起来反驳他和“小情人”怎么样怎么样之说的时候,没想到他不着边际的回应一句,“我去E大,枫真帮了我不少的忙。”

老公说,“我说是你的小情人吧,还想糊弄我?!这下可好,你俩办公室都可以坐隔壁坐对面,不用勾搭,就直接成奸。”老公说着躲过了我扔过去企图堵住他嘴巴的一个沙发枕头。

老公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向我做一个告饶的手势,为了提防下一个枕头袭击,换了一句,“你说你何苦呢?专门跑到人家门口去看着过干瘾。”

欧阳终于反驳说,“切切~~,你个燕雀,哪里知道我鸿鹄之志,我天天埋头做自己的研究,跑去看她干什么?”

老公叹口气,说,“你就嘴硬吧,等你拿了诺贝尔经济学奖,休要来收养我的小孩子!”老公知道欧阳很喜欢孩子,有时聊天他会提起他姐姐家的小孩儿,还曾经说国内学习压力太大,他要收养姐姐的孩子,把他在美国“培养成才”之类的,可惜转眼外甥就已经很大了,欧阳又说让老公多生一个,交给他养,虽然我们家的还不知在什么地方飞呢,老公就已经给卖上了。

欧阳似乎再没有说词儿,换了个话题,“说正经的,我八月份去E大报到,我们有好几个同学在D市,都说要举办一个PARTY欢迎我,还有几个外地的同学也说要赶过来,算是搞个不正式的同学会,你什么时候也过来吧,反正你离D市不远。”

老公回答得很痛快,“你定个时间告诉我一声就行,我和老婆一天到晚想念D市哩,什么时候回去都没问题。再说,你找到工作是个天大的好事儿,虽说还没娶进来,总算先把自己“嫁”出去了。”

欧阳高兴地说,“好!那就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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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06-04-04   
Re:<<五月草>> 作者:一如既往 ---铁姐们创作群<<爱无殮
五月草(3)
2006-03-09 06:3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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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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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转系没成,似乎自此就老老实实呆了下来,读他的经济学博士。

时间过的飞快,欧阳读到第四年的时候,我和老公正好去N城游玩儿,路过他们学校所在城市,老公积极张罗着要和草儿兄见上一面,知道他挤在一个十平米见方的单人间,就预先在A校附近定了个MOTEL。

老公把消息一公布,欧阳就激动了半天,听说把留了N月的头发加N星期的胡子都剪了,还去理了一个费翔的发型,说是绝对不能让老公一个“半老徐公”的风头盖过他“待娶阁中”的青春年少。总之他们俩说话一点正经没有,我除了跟着傻笑,都搞不清是真是假。

欧阳后来还补充一句,“我就喜欢大伙儿一块儿凑趣来拜访,你来的这两天正好枫和她老板也在A校开CONFERENCE,省得我分头招待了!”

老公一听,刚才因为欧阳隆重装扮的国宾级礼遇感动涕零的样子,立马风云突变,嚷嚷起来,

“切切切切~~,我说呢,刚才我还奇怪你怎么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原来是小美眉要造访呀!快点快点!老实交代,你们俩,是不是已经--好上了?”

欧阳说,“哪呀,没影儿的事儿,她真的是来开会!她的一篇文章投中了CONFERENCE,要宣读一下。我们其实,打上次从你家见面分手,这么多年,也没再见过。。。”

“还没“泡”上哪!”老公高声叫起来,“你,你那点儿水分留着给谁呢?!人家就算是一片芳心如绿洲,也能让你这小子给晾成荒地!唉。。。她有男朋友了没有?”

欧阳说,“没。。。问。”

老公说,“那这次你要抓紧机会,要不要我改天再造访,你们好好,单独聚聚?”老公好像对五月草和枫的事情格外热心,热度达到接近沸点。

“不用不用,你们别瞎折腾,旅馆都订好了,我告诉你啊,你要把行程改了,我,恕不接待!”

老公骂道,“你就拽吧,臭脾气!”但脸上却是笑呵呵的。

说是聚头,其实总共就小半个下午加一个晚上。欧阳理了头发,果然意气风发,年轻如同刚上大学的本科生一般。我觉得他要是进了教室,肯定没人敢认他是TA什么的。

欧阳带我们参观了城市里唯一一处古迹,又在他日夜出没的校园里转了一圈儿,他们学校依山而建,枫叶红的正当时,那份古朴又美丽的风情,比欧阳一直盛赞的国内母校更胜出一筹。

一直到下午四五点,欧阳领了我们到学校中间一个新兴商业购物小街,说,“你们先在这儿逛逛,我和枫约好一会儿在对面书店碰头,我先去办公室拿考卷,一会儿就回来。”正说着,就看见街对面走过来一个娉娉婷婷的女子,很面熟,细细一看,原来是枫。

枫大概刚开完会,有点疲倦,人也比原先清瘦,但还是顾盼有神,笑靥如花的样子,“没想到咱们同在D市,又在这里重逢了。”我和老公忙不迭地和美女握手,觉得格外亲切。

欧阳拍拍老公肩膀,说声,“陪美女逛街加拎包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二十分钟后回来。”就匆匆消失。

我们和枫一边聊着各自的近况,一边漫行在街上,枫有点激动,说,“我差不多快两年都没逛过街了,没想到跑到A校,居然还有机会看小店,真是喜出望外啊。”

我们在逛了书店,鞋店,工艺品店之后,不经意走进了一家装饰得亮晶晶香喷喷的地方,发现里面全是著名品牌的化妆品,护肤品,时尚包包和皮带,而且价格并不贵,我和枫像发现猎物的猎人一样,东瞅瞅西看看,时不时再拿香水的TESTER在鼻子前呼扇着,老公则已经远远地寻得一张低矮空白的展示台当凳子坐了下来。

枫说,“原来就听欧阳说起过,他们学校里就有一个很好的名牌店,肯定就是这一家,果然名不虚传哩!”枫拿起一个装了香水,和沐浴露的包包,仔仔细细地辨别它的香型。

一会儿,一个欢快熟悉的声音忽然从后面响起来,“我回来了!”是欧阳。

也许枫一点都没意识到欧阳会这么快出现,或者她正欣赏得陶醉,猛然一个机灵,转身的时候,随身背的小包就挂住展示台上的一大瓶香水,“啪”地一声,掉到地上,顿时碎成好几片,香气立刻张扬地溢满了店堂。

枫看看欧阳,又看看脚下的香水,“啊?我。。。不小心。。。”她蹲下去,慌乱地想去拣起破碎的香水瓶子,可是已经于事无补。

商店里离我们最近的两个小姐闻声连忙赶过来,还拿了好多吸水的纸,一个擦地板,一个戴了手套,收拾地上的玻璃渣子。

“SORRY,SORRY,I was too careless...”枫忙不迭地道歉。她窘得满脸通红,站在一边被两个小姐挡住,也帮不上忙,手里拿着一块大碎片,怔怔地看她们麻利的动作。

擦地板的小姐一边埋头干活,一边简单说了一句,“It's OK. It was a tester perfume.” 摔了专门给客人试用的香水似乎是没有大碍的。另一位把拣好的玻璃渣子放在一个硬纸盒子里,准备一会儿一块儿扔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拣完玻璃,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用眼睛看着欧阳。

大概她觉得欧阳是枫的男朋友还是什么,因为老公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我身边,而我也习惯性地拉住了他的胳膊。那位小姐的眼光定定的,很复杂,好像有点恳求,也有一点。。。不知是敦促还是什么意思,

大概本来我说的语言就和洋小姐不同,看她眼光的时候,好像还真有点难懂其中“阴沟流水”的意味,只是兀自迷惑。

一旁的枫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小姐的异样,只懵懵地看着另一位擦地的人。欧阳显然意识到了射向他的目光和空气中的尴尬,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犹疑,然后马上换上了一贯举重若轻的调侃声调,

“这香水儿味道,真不错啊!我都陶醉得晕乎乎了。”还做了一个很夸张的吸鼻子的动作,对小姐说,“The perfume smells wonderful! What's the name of it?”

小姐回答了以后,他刹有其事地让她指给他看。把一瓶封装得好好的同一产品,拿到手上把玩儿了一会儿,又拧开瓶盖儿,亲自鉴别了一下瓶子里和满屋子飘逸的味道完全匹配。

枫好像很久都没有会过神来,木然地跟着欧阳看香水瓶子上的解说。

等到欧阳走到收银机前面,说,“I'll take it.”的时候,枫似乎有点醒悟,慌张地叫了一声,“欧阳!”

欧阳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说,“这香味儿真叫人走不动啊,我买了---送人。”枫企图伸出去拉住欧阳的手停在空中,她楞住了,迷惑地看着他。

欧阳继续轻松的笑着,“你记得我跟你提起的那个名牌小店吗?就是这一家,我挺喜欢的,一直想。。。买点东西。”欧阳边说边签好了信用卡收据,像一个满意的顾客,和CASHIER道谢离开了。

枫一直在怔忡,别说她,连我和老公都完全困惑了,不知道欧阳的葫芦里卖的是哪一味新药,这一个光棍儿的,买这么老贵的女用香水,要送谁呀?难道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内情”?

出了店门,大家都沉默了几秒,只欧阳拎着精巧的购物袋志得意满地走在前面。过了一会儿,枫大概从窘态中恢复过来,萌醒了似的,追上欧阳,用听上去轻松的语调问,“你买了送给。。。女朋友吧?---难怪你老提起。。。这个小店。”

欧阳未置可否地笑着说,“我现在明白了,男人送给女人香水其实是非常聪明的做法,就是想经常沐浴在。。。这种叫人晕晕的香气之中。。。比起送化妆品要好得多,比如送一个粉饼唇膏什么的,虽然刚刚见面的时候看着美妙,可是如果,啊,要打个KISS什么的,不是会弄成大花脸吗?而且还无缘无故把那些个化妆品里的化学成分吃进男人肚子里去,基本上就是自讨毒吃,啧啧啧。”欧阳边说边摇头。

“这都什么呀,”我心里想着,看来欧阳真的和枫是够熟的,把与老公聊天的风格都用到枫这儿来了。

枫没有再吭声,跟上欧阳的步伐迟滞下来,被我和老公追上了。

沉默。沉默的大家好像都各怀着心事。过了好几秒,欧阳才忽然转身,问,“咱们傻走傻走的,这是要去哪儿---吃晚饭呢?”

三个人这才恍然大悟,异口同声地说,“你是主人,你说了算呀!”

欧阳坚决发扬民主作风,号召我们仨就当街开始讨论起来,从越南餐,中国餐,美国餐,意大利餐一路进行一番可行性分析,最后锁定了一个离欧阳宿舍不远,据他介绍很有特色的一个意大利餐厅。欧阳说我们三个来自“大城市”,什么好餐没吃过,特别是让他眼热嘴馋的中餐,所以坚决不去中餐馆,及其美式连锁店,一定要带我们去一个除了B大A院,哪儿也寻不出第二家的地方,大有“店不独到死不食”的意味。

我们仨当然都是客随主便,还带了些许好奇和向往。老公开着车,在窄窄的街上一通乱蹿,然后前挤挤后拱拱地,总算把我们家那个过于肥大的车身捉襟见肘地塞进了餐馆不远处MINI又经济的泊车位。

一进餐厅,还真是果不其然有点与众不同的仿古风格。餐厅里刻意斑驳的墙上,密密麻麻挂满了似乎是半个世纪之前的黑白照片,什么题材都有,一群小伙子赛球的,赛马的,奥黛丽赫本之类明星的,大约哪个博物馆里陈列的老轿车,蒸气火车,还有各行各业的普通人,穿着马靴的,拿着镰刀,当然少不了丰满粉面的胖胖厨娘,铺天盖地,连天花板上也没能幸免。

照片中间的留白,有时候还会突然出现几把大大小小生了锈的枪,裂了手柄的斧头,各色军章。餐厅里灯光有些昏暗,要靠每张桌子上飘摇的烛火来增加照明,再加上店里一律穿着类似护士服装,有白花边围裙,有那种折叠别致的白帽子的WAITRESS,我好像突然有了一种像回到二战时候,在战斗间歇期间稍事修整来PARTY的错生感。再摇摇头,看见桌子前的人穿着现代便装,有的还在打手机,这才放了心,还好,确实是二十一世纪的“和平”年代。

“怎么样?气氛不错吧?”欧阳在一旁得意洋洋地问,我们连连点头,还没等开口夸他,人自己已经回答了,“我的眼光,没错!”

说着欧阳跟在了领位小姐背后,一屁股坐进面对面两排长条沙发的里座,我也拣了另一张沙发准备好好歇歇走了一天的腿脚。结果看见老公忙不迭追在欧阳后面坚决坐在了他占据的那排沙发上。

我一愣,老公这是唱的哪一出呀?我好生奇怪,怎么见了哥们儿就把俺撇下了?非要和他同座?

老公迅速朝我使一眼色,飞了枫一眼,我才明白自己坐错了地方,人家是故意想让欧阳和枫对对面,特意方便四目相对放放电哩,结果叫我往沙发里面一爬,小草儿和小花儿变成对角线了!

我赶快亡羊补牢,从沙发上弹起来,对枫说,“来来来,枫,你坐进来,我先出去上趟洗手间!”然后刹有其事地开溜了,一边琢磨着上哪儿去弄点积货才不至于到洗手间白跑一趟,一边感叹男人心,真是能屈能伸,要是想细的时候,如同海底针。

等我再次回到座位,还好,牵线格局尽在老公掌握之中,我稳稳地坐在他对面儿。

四个人点菜上菜,开始胡侃,大多是过去同学的近况,加上做RESEARCH或者上班的心得。欧阳和老公是一贯地谈笑风生,吐沫横飞,枫好像情绪不太高昂,有点安静,不像上次见面那么健谈,朗朗的笑容也好像是躲在浮云后面的太阳,没了太多热力。不知道是开会太累了,被对面欧阳电晕了,还是怎么的。

吃完饭,几个人一直神侃到十点多,才结帐离开餐厅。

上了车,枫几乎一句话也没有了,靠在座位椅背上好像半闭着眼睛在休息。要不是老公和欧阳的声音还在耳边飞舞,我觉得自己也快睡着了。

一直到车子停在枫住的宾馆楼下,她起身下车,才恢复往常热情的笑容,伸出手来对我说,“咱们还真有缘,等回了D市来找我玩儿吧!”

“怎么?你这就要走了?”我大吃一惊,还以为她的CONFERENCE好几天呢,怎么刚才都忘了问。

枫平静地笑笑,“明天一早的飞机,我和老板一块儿回去。咱们后会有期。”她和老公也握握手,眼光看到欧阳的时候,没伸手,说,“欧阳,我们---保持联系。”说着,就准备关车门。

“哎~~”欧阳忽然急了,把手里一直提着的那瓶包装精巧的香水递过去,说,“这个,我没什么用,你--们女生拿去用吧,听说是很POPULAR的香型。。。”

“你?!”枫一脸错愕,“你不是说,是,送---你女朋友的吗?”她直直地看着欧阳。

欧阳的眼睛像弹簧一下立马缩回去,刚才还帖衣无缝的坦荡和自信立马成了一个摔碎的瓶子,满地没头没脑地找着拼凑不起来的说词儿,“我,那什么,闻到香味,一个冲动,就买了。然后才,想起来,没人送。。。”欧阳的谎言真是拙劣,连我听了都想笑。

枫脑袋一时没转过弯儿,不依不饶地问,“你去退了不就行了。”

欧阳看着枫,好像一只被人揪住了大尾巴,然后用尾巴倒挂在猎人手上的松鼠,眼里都是可怜巴巴的讨饶,那瓶香水也在空中尴尬地晃悠着。

老公这才刚想起来圆场,“不用退,不用退,男人买这种东西还要退,不是自取其辱吗?对柜台小姐说,Sorry,it was refused by my girl--friend?”, 枫你就收下吧,权当“废物”利用。”天哪,我心里抽了一下,哪个女孩子愿意回收废物呀?这话说的,真是。

枫一直紧盯欧阳的眼睛忽然闪出一丝尖利的光,问,“欧阳,你是不是因为我摔了那瓶香水,你,才替我买的?!”她的眼睛里溢满类似委屈的东西,“这难道不应该是。。。我来赔偿的吗?”她肯定觉得自尊心受了伤。

“不是不是。。。”欧阳拼命地摆手,可是他的神情怎么看都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被人当场戳穿,还人赃俱在的样子。

他有点惶惶然地解释,“我真的是,喜欢那个味道,就冲动买下的。你。。。不知道男人闻到自己喜欢的,香味,的时候,通常都是会发晕的,不明所以。不是有一个,闻香识女人的电影来着,说,说明男人对气味,相当敏感。”欧阳说完,好像轻轻舒了口气,等着看枫的反应,他在过了三招之后,总算又找回一点,昔日的调侃之风,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仍旧顾左右而言他。。。

枫的脸色果然缓和很多,眼神也冲淡了些许审视的意味。

我早就看不过意了,跳上去,帮助那个无辜的香水包完成了从欧阳到枫的手之间的路程,这一个不足二三十厘米的距离,怎么好像走了几十分钟之长。

“快收着吧,不就一瓶香水嘛!算是来过A大的旅游纪念品!”

枫拿了包包,眼睛垂下去,再抬起来的时候,水汪汪的,又是那种有些依恋的眼神,包围着欧阳。美女的眼睛真是不同凡响,尤其是夜晚借着有点昏暗的路灯,好像眼中的情绪全是映在水波间百变的月亮,摄人魂魄,我觉得自己都已经开始迷迷糊糊,琢磨着欧阳如何了得,居然还没被卷进枫的“眼波之网”的时候,欧阳终于开口说,

“睡个好觉。回去我们保持联系!”

枫笑了,合上车门,冲我们挥手,我觉得一晚上过去,好像到最后才看到枫如几年前那般明媚动人的笑容。

老公把车发动好久,我们仨都沉浸在神游中,谁也没说话。枫的离去,好像一个话匣子开关,居然老公和欧阳俩快嘴都同时卡壳了。

过了一会儿,老公才说出一句,“五月草儿,你可真够菜的。自作聪明嘛,不是?!”

欧阳嘟嘟囔囔,有点心虚,又有点不服气地说,“本来就,聪明。”

把欧阳DROP到他家门口的时候,老公又回头补充一句,“草儿,咱们爷们儿,有什么事儿,要直说,爽利一点儿。”

欧阳楞了一下,却仍然是鸭子死了嘴巴硬地回答,“本来就,没什么事儿。”

老公摇摇头,开着我们家的胖头车,缓缓离开欧阳的学校,我回头望了一眼五月草有些单薄的身影,心里生出一丝莫名的惆怅,这枫叶红透了的浪漫秋夜,居然就这样草草收场?
我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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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06-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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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草(2)
2006-03-07 06:0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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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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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过了一年多,有天欧阳忽然给老公打电话,一接通就开始呼天抢地,

“哎呀,你说我这是得罪谁了呀?!”欧阳的声音一直从老公握着的话筒中飞出来,我坐在沙发的另一头都听得一清二楚。

老公吓了一跳,赶快把话筒往远里放放,他的耳朵特别灵敏,估计是受了点刺激。“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有话慢慢说。。。”

“我昨天出去洗衣服,中间抓紧时间SHOPPING,买了点菜,结果就把衣服的事儿给忘了。一直到今天洗澡要换衣服的时候才想起来,我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洗衣房,找不到了!!我的衣服全找不到了。。。”欧阳在电话另一头痛心疾首,好像都带了哭腔。

“你没找洗衣房的老板问问?没准儿人家帮你收起来了?”老公说。

欧阳的声调再次提高,“问了,我几乎怀疑就是那个老板干的,他对我说没看到的时候简直有点洋洋得意!虽说他们有规定,衣服不能在店里放过夜,可是,可是我也不是故意的啊?至于要把我衣服收走来惩罚吗?我。。。我可怎么办哪?你要知道,我攒了一个多星期的衣服,一直熬到最后一天没换的了才去洗,那可是我全部家当哪!所有的棉毛衫,棉毛裤,内。。。裤,且不说损失几件夹克长衫什么的,还算事儿小。。。”

“哈哈哈哈。。。”老公在这一头儿,早就笑弯了腰。“你,你是不是今天晚上都没得换了?”老公只顾着想象欧阳狼狈透顶的样子,顾不得他那点硕果仅存的同情心,笑得电话都在颤悠,连我看见了也忍不住觉得十分滑稽。

“你太可恶了!”欧阳在另一头估计气得吹胡子瞪眼,但是这等尴尬事除了找老公这个没良心的铁哥们儿倾诉,又能找谁去?可怜的小草儿。

老公一边笑,还一边“幽默”地说,“我说,欧阳,你能肯定你洗衣服的时候,没有一个漂漂小丫头什么的,看上你了,跟踪追击,弄出一个--恋物癖?”

老公和欧阳俩人一聊上,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规矩,说话简直唯恐不够恶心,而且还恶心得一副大快人心的样子。我在沙发上企图要冲上去制止他,老公一个机灵闪过,继续着他们的话题。

“你就嘲笑我吧,”欧阳好像已经习惯了他们这种说话方式,“我是希望有人看上我啊,谁要是跟踪追击,也不用恋个什么物了,我主动献身,把衣服赎回来,我一介草身,还不如那些衣服值钱哪!”

说到衣服,欧阳又捶胸顿足:“你说说,谁这么变态哪!我这穿过的衣服,还愿意拿过去,而且这里的人都膀大腰圆的,像我这么苗条,全城都找不出第二个!真是,打死我也想不通!”

老公又不怀好意嘻嘻笑了半天,“所以才说是丫头拿去的嘛!”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我看,衣服丢了也找不回来,你还是赶快想想去哪儿买新的。”

“美国哪里有卖棉毛衫棉毛裤的?!我,我这一冬天的,穿什么呀?而且,我连车还没买。。。”欧阳的腔调听着真是痛苦万状。

老公却依然在“幸灾乐祸”,说,“哎,你这几天就先凑合着,洗完澡把裤子晾通风口上,第二天爬起来接着穿吧。。。听说现在裸睡很时髦啊。。。”

“啧啧啧,”我已经听不下去了,望着老公一个劲儿摇头叹气。

老公最后总算良心发现了一把,话锋一转,说,“要不,我从D市给你买几套寄去吧,至少我们还有车,这里什么商店都很全。”

欧阳在电话那头估计早气着了,说,“切切切,你把我笑话一通,现在却在这里假仁假义。”

老公问,“那你说吧,我该做什么,帮你一把?”

欧阳想也没想,就说,“听我骂娘!我不找人发泄一下不足以平胸中之愤!简直是,太没天理了。”

老公嬉皮笑脸地说,“好好好,你说,你说,我听着。”

欧阳叹了口气,幽幽地说,“我最近,特背,直有那么倒霉了。”

老公大概听出点端倪,问,“不光是丢衣服的事儿吧?”

欧阳慢慢地说,“你知道,我在申请商学院的FINANCE方向。。。”

老公点点头,“怎么,被拒了?”他知道欧阳所在的院,经济系已经非常不错了,但是同一个商学院的FINANCE方向更加名列前茅,欧阳一直就觊觎着,关键他确实喜欢那个方向。

欧阳一句三顿地说,“我,把申请WITHDRAW了。”

老公吃了一惊,“为什么?被老板发现了?”

“不是。”欧阳变得吞吞吐吐起来,“我后来发现,我们班另外一个同学,也在申请我们学院的FINANCE。”

老公满脸疑惑,“SO?你就退出了?为了避免撞车?”

“嗯。”

“怎么会这样?!”老公想了想,“这种事情,你又不是挖他的墙角,为什么不能--公平竞争呢?”他振振有辞地说,“哪怕就是你我的关系,我都会劝你一同递上去,上了的,请客!没上的,向另一位祝贺!这点气度都没有,做什么朋友?!况且有时候结果很难说的,也许同时都申请上了,或者同时都没录取,都有可能。你撤消了,也未必就能起到决定性因素啊。。。”

老公问,“什么时候的事情?你还来得及更改吗?”

欧阳郁闷地说,“你说的真对。我撤消了申请,最后,他也没申请成。”

老公气得,“你?!你怎么这么--糊涂?”

欧阳没有言声,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我当初不知道他申请,也没什么事儿,但是,我一旦知道了,就。。。不能心安理得,我,想帮他一把,就是,这样。”

老公把着话筒,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来回折腾了几次,才忽然问出一句,“什么人哪!值得你,这样?他知道吗?”

欧阳停了一下,说,“就是。。。那个,枫以前的男朋友,他,不知道我也,在申请。”

老公脸上的青筋猛地跳动了一下,“你?!你真是,妇人之仁!”他气得把电话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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