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1号是是荷兰语区特有的基督教节日Saint Maarten。这一天,各家的大人都会带着小孩子挨家挨户地到别人家去讨糖果。每到一家,大人会远远地站着,让小孩子们去敲门。孩子们站在门口提着灯笼唱圣歌,唱完圣歌,被敲到门的人家里的大人就会捧出大把的糖果。这个节日听上去很像美国的万圣节,只是荷兰的小孩子不搞恶作剧,只规规矩矩地讨糖果。我特意调查了一下SaintMarrten和万圣节是否有些渊源,结果是没有。
Saint Maarten这个节日是为了纪念公元四世纪Tours 地区的大主教Martin(316/317-397) 。相传他15岁时加入罗马军队,并跟随军队来到法国。他曾遇到一个衣不蔽体的乞丐,便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斗篷一切两半,将其中的一半分给了这个乞丐。当天晚上他做了个梦,梦见耶稣穿着他的一半斗篷。第二天早上,当他醒来,他的斗篷自动复原。这个梦促使他信主,并在18岁那一年受洗。Martin生前对天主教的传播起到过相当大的作用,所以死后被教堂加封为圣徒。他死于公元397年11月8号,11月11号是他下葬的日子。很多的欧洲国家里的地区、城市都以SaintMaarten命名,南美洲的一个荷属小岛就叫做SaintMaarten。只是我不知道SaintMaarten是怎样演变成小孩子的节日。不过如今这个传统也只是在小的城镇里比较流行,像阿姆斯特丹这样的移民聚居的城市,已经很少有家庭庆祝这种传统的宗教节日了。
尽管被讨到糖果的机会不多,但我们每年都会买点儿糖果以备万一。据荷兰猪说,有一年的SaintMaarten,竟然有小孩子来敲他的门。小孩子在门口唧唧喳喳地让他立刻意识到他犯了个错误。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从门镜里往外一看,几个小孩站在家门口,一脸期待的表情。他那时候孤家寡人一个,和兄妹提着袋子挨家挨户讨糖果的事情似乎已经是几个世纪之前了。在他的大脑里,这个节日早已经被成人世界里的各种烦恼挤的无影无踪。在一点儿糖果都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他是万万不敢开门的。就这么屏住气息在门后抖抖嗦嗦地站着,一直到小孩子们以为家里没人走开后才长出了一口气。从此之后,每年的Saint Maarten,他都会买一点儿糖果准备着,可惜他的门再也没有在Saint Maarten这一天被小孩子们敲响。
我特别愿意听荷兰猪给我讲他小时候的事,想象着一个金发碧眼的粉嘟嘟的小男孩每日里都有什么样的故事。我也总爱比较着我们两个人的童年,看看中西小朋友都是怎样长大成人的。荷兰猪讲他小的时候,Saint Maarten这一天,他们兄妹三人都是结伴出去讨糖果,一个晚上他们一人提一个袋子,只装个盆满钵满,里面的糖果花花绿绿的,够他们吃好长的时间。他总不肯一下子把糖吃完,每天只吃几颗,慢慢地回味着糖果的甜香。哥哥妹妹却是恨不能一次往嘴里塞两颗,所以他们总是很快吃完糖果。之后荷兰猪的糖果数量便以很可疑地速度递减着。
我羡慕地跟我老妈说,看人家荷兰猪,小时候过的多幸福,没事就敢跑人家里去大模大样地要糖吃,一要要出一年的量。可我小时候,不光说没有胆子去要糖果,就是人家主动给的东西都要看看爹妈的脸色。我老妈马上说其实我小时候也有很多的糖果吃,因为那时候我老爸迷上了做衣服。那个年月帮人做衣服是不好意思收钱的,但是谁也不好意思的拿了衣服就走人,所以总会留些点心、糖果啥的表示谢意。我老妈竟然还说我甚至躲在被窝里吃糖,末了总来一句,就这么吃法也没把牙吃坏。我倒是记得小时候家里总支着一个大大的工作案子,也老有人出入我家,我小时候的花花绿绿的衣服似乎也都是我老爸给搞出来的。但我对我躲在被窝里吃糖果这种说法表示怀疑,因为我对于童年的记忆里的那点儿糖果的甜蜜似乎只来自“六一”儿童节,那似乎是一年里除了新年唯一能够理直气壮地吃糖的节日。我的幼儿园是我老妈厂里的子弟幼儿园,每到“六一”,幼儿园里都会组织给厂职工演出,阿姨们似乎特别青睐我,总让我做台柱子。表演完了,回到幼儿园,也不知道把一脸的油彩洗掉,只心焦地等着拿糖果袋。幼儿园里会给每个小朋友发一个小的透明的塑料包,包口用一种塑料扣扎起来。里面装一点儿动物饼干,一点儿糖果,还有一些都已经记不得的小零小碎的食品。我拿着这包糖,兴冲冲地带回家,在爸妈跟前炫耀一番,才肯打开来,不过三下两下就都装进了肚子里。
今天我们去小姑子家庆祝小姑女婿的生日。他们住在离阿姆斯特丹不远的一个小城镇里,荷兰猪说在那里我们会看到讨糖果的小孩子。果然六点多钟,门铃被摁响了,我立刻兴奋地跟在小姑子身后去开门。四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都提着漂亮的灯笼站在门口,看见我们,立刻开始唱圣歌。唱完之后,每个人都打开袋子,小姑子挨着往里放一把糖。女孩子们大概年龄已经比较大,我没有看到有大人跟随。之后是两个男孩子,看样子是兄弟俩。哥哥提着灯笼,挎着口袋,弟弟穿的像个踢足球的,空空着两只手。等到小姑子分糖的时候,弟弟很有些不屑的说他不要糖果的。第三波孩子人数多一些,看年纪都只有四五岁的样子,一个比一个长的可爱,远处几个人影绰绰,估计是各自的父母。唱完圣歌领糖果的时候,一个男孩子竟然提出来要棒棒糖。多亏小姑家有存货,赶紧又拿了糖盒子出来。我意犹未尽地继续等着门铃声,却再也没有孩子来讨糖果了。荷兰猪又讲他小时候,经常是在一家门前几波小孩子碰到一起,所以都要排队的。我小有遗憾,也不知道是庆祝这个节日的家庭少了还是孩子的数量少了。
从剩下的半袋子糖里,我也拿了一颗,撒着娇问荷兰猪,将来我们也会带着孩子出去讨糖果吧?荷兰猪像是安慰又像是许诺,那还用说,等我们搬到郊区,生几个孩子,不用几年我们就也可以带着孩子庆祝Saint Marrten了。我想象着在撒满清辉的小路上,荷兰猪一只手牵着我们的儿子,一只手牵着我们的女儿。儿子和女儿手里都提着灯笼,和爸爸说说笑笑,争先恐后的把在学校里刚刚学到的圣歌唱给爸爸听。我则坐在暖暖的客厅里,读着书,等待着邻家的小孩子的敲门声。想到这里一颗糖含在口中,心已经是甜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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