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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连载:卧底 (续)我第三次死里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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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04-10-31   

连载:卧底 (续)我第三次死里逃生

第十一章 我第三次死里逃生:我跳入滔滔珠江
五羊城黑汉挡道

  尽管有关恐吓电话经常接到,但我每天不可能躲藏在自家屋子里,我每天还得出门采访,我得工作。只不过,在每一天上班前,我都做好最坏的打算,甚至连着装也变得“讲究"起来。同事笑称我是不是恋爱了,人走路似乎都精神百倍。我暗暗苦笑,有谁知道,当穿行于人潮汹涌的闹市,当陌生而似有怒色的面孔与我贴身而过,我的心会不由自主地提拎起来,一句句恐吓留言在我耳畔嗡嗡直响,音量放大了百倍千倍,但我不得不继续一个勇者义无返顾的脚步。
  1997年12月21日,羊城已寒意渐浓,却又如同北方的阳春三月。这天,我骑上单车在大街小巷转悠着,寻觅新闻素材,捕捉新闻现场。我相信勤奋出业绩。

  刚出报社的大门,忽然传来消息:在《南方日报》附近的五羊新城东华物业管理公司的海平阁大楼8楼发生了一起持刀抢劫案,警方已出动了大批防暴警察,火速赶至现场,现已将案发现场整个包围了起来。这当然是一件难得的好新闻,又是突发性事件,我岂能错过?我马上赶往现场。当我骑车赶到的时候,果然看到几十名荷枪实弹的防暴警察正在现场实施封锁,紧急围捕抢劫者。

  我迅速抓紧采访现场的保安员和有关干警,很快弄清了事实真相。原来,在当天上午10时40分左右,有6名持刀枪棍棒的歹徒骗开房主大门入室抢劫,此时,正在五羊城立交桥附近巡逻的两名保安人员,突然听到广州大道中的199号海平阁18楼上传来两声凄厉的呼叫声。他们立即穿过马路火速冲到海平阁门口,看见一个青年男子与门口一位保安员扭打一团,这时,在此处值勤的东山交警大队交警唐李军冲上前夺下歹徒手中的长刀一把,在保安员的协助下将歹徒降伏,当即抓获。此时此刻,楼里面又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呼喊声:“有人跳楼逃跑了,快抓住这些强盗!”当两名巡警与保安员赶上去时,已不见歹徒踪影。受害屋主吴先生已眼睛青肿,踉踉跄跄赶来喊道:“快快快,楼上还有几个人,千万别让他们跑了!"他们一共5个人一同乘电梯上去,从18楼到24楼,一无所获,巡警立即用对讲机向110求助。

  兵贵神速。110接到报警后,东山公安分局有关领导火速率领几十名头戴钢盔、手握钢枪的民警迅速赶到了案发现场。当附近一带的人们还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时,这些神速出击的公安人员已经封锁了现场,他们从不同的出入口,冲入这栋24层的高大楼房,进行着地毯式的大搜捕。

  我进一步了解到案发情况是这样的,原来,屋主和妻儿一家人在房里看电视,歹徒先按门铃后敲门,以谈生意为名骗开了防盗门,有两个持枪歹徒冲入屋内,先用刀割断电话线,再将毫无防备的屋主和妻儿按倒在地,拳打脚踢,要他们交出钱财。然后用绳子捆住他们的手脚,再用封口胶封住他们的嘴。接着开始翻箱倒柜,四处搜掠钱财。慌忙中一个歹徒将其6岁的儿子头部踩伤。他们一共翻到1万余元现金、手机3部、BP机一部,价值1.5万余元的手表一块以及部分珠宝、金戒指等贵重首饰。钱财到手后歹徒即刻仓皇而逃。

  谁知,屋主随后挣脱手中绳索,忙将受伤倒地痛苦呻吟的妻儿解救出来,自己不顾伤痛,一边追赶歹徒一边拼命呼救,使大街上值勤的巡警闻讯及时赶来。

  但由于海平阁这栋大楼的1至5层,各有一个出入口与隔壁的粤康阁相连贯通,只有6楼以上才是独立的。这给搜捕工作带来一定困难。到了下午3时,从楼上搜出身份不明的各类嫌疑人员共8人。到了晚上,仍有大批警员和保安员在现场警戒。由于此案正是围捕作案歹徒的时候,所以该案的真实内幕,外人均不清楚,为了掌握第一手资料,我一直守到夜晚6时许,直至附近所有调查人员均已撤离,案发现场也撤销了封锁线后,我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报社。

  一路上,我脑子里正在构思怎样写稿子。此时我骑车的速度相当缓慢,即使步行也可以追上。

  这时,突然冲出一个人来,象座铁塔一样横在我的面前。我以为是急着过路的行人,于是把车停下让其先走,谁知那个身材如铁塔般的彪型大汉,双手叉腰,下巴前凸,不动也不说话,一双深陷的三角眼几乎要喷出火焰,一把将我烧干净。我不由一惊,这种杀气腾腾的模样是冲着我来的吗?还是我无意之中碰到了一个神经病人?

  我在脑海里搜索不出见过如此一副绝非善类的面孔,该人满目凶光登时让我警惕起来,将单车朝路旁一停,我们各自朝前走了几步,颇有点决战江湖的味道。

  我先开口,冲那人点头招呼说:“先生贵姓,看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了?"那人似笑非笑,嘴角一抽一抽过来拍拍我的单车,打鼻孔里冷冷地哼了一声说:“你就是石大记者?久闻大名!不过,看来你和这单车一样需要修理修理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来者并非拦路抢劫,或许是被我得罪过的人派来的黑打手,一般情况都是些危险分子,但不一定有过硬的身手,大概属于三教九流亡命之徒。凭着对自己身手的自信,我迅速做出回应,手下就拉开了迎战的架势毫不示弱说:“是在这儿修理呢,还是另换个地方?"那人谨慎地四下张望片刻,见我一副不服输的样子,竟然伸出一只脚,迅速而又用力地朝我的那辆自行车狠狠地踢了一脚,并气势汹汹地警告我说:“不要以为你们记者就无病无灾,你小子乱写东西让人烦,下次再敢乱说话就把你像这车一样修理了!"

  我一下子火了,正待反击时,他却像一只突然见到了猫的老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撒腿就撤,我随后推车追赶,他回头望了一眼,突然使出不要命的架势直穿过车水马龙,一路冲撞好几人,狂奔至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那速度连兔子也要自愧不如,眨眼消失在广州闹市街头。

  我本来不想追,此时一看,就是穿上滑冰鞋怕也难以追上,只好作罢。我推车回头,忽然看到在我们刚才对峙的不远处,正站着几位全副武装的警察,那是每天在这条路上值勤的东山区警察开始值勤了。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恍然大悟:原来那家伙是被我们可爱的人民警察给吓走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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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04-10-31   
第十一章 我第三次死里逃生:我跳入滔滔珠江
广州大桥夺命惊魂(1)

  笑归笑,但是毕竟恐吓成了现实,自从这次被人正面发出恐吓后,每次出门我又多留了个心眼,变得总爱东张西望,左顾右盼。每到一个陌生地方,先留意周围环境,在脑袋里画张地形草图,设想万一有突发状况怎样逃跑——这真像武侠小说里所形容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我庆幸当初在部队时有关防身技巧的基本功还算扎实。
  但我仍然没有想到,在这座令我爱入骨髓又痛入心脾的美丽花城,竟真有人对我屡施毒手,且一次胜于一次阴损歹毒,必欲致我于死地!又一次采访途中被两手持匕首砖块的地痞匪类围追堵截后,紧接着,几日后的一个午夜,我在几个家伙刀棒乱舞中,被迫从珠江大桥跳入刺骨江水逃生。

  单位已例行放假三日,我没有休息,相反,趁着其他人休养生息之机,我可以多写几篇稿子,所谓勤能补拙。南方人虽不甚看重元旦,但此时的羊城大街小巷依旧张灯结彩,载歌载舞,一片盛世景象。由于广州与其他大城市一样,对全城实行了烟火禁燃,所以我听到的噼里啪啦放鞭炮声,大都来自那些被人誉为“都市里的村庄"之处,及城乡结合处,不时突然窜起几束烟火,让天空照得忽明忽暗。

  我在《南方日报》社16楼编辑部赶稿,写完最后一个字,已是深夜了。我骑车朝广州大桥方向而去,骑着骑着我赶紧回到15楼的办公室收拾东西,把有关材料装入采访包,关灯锁门后下楼。视野中,《南方日报》报业集团大楼一片灯火通明,这熟悉而温馨的景象一次次激励我披星戴月挑灯夜战,为每一篇超额完成的发稿兢兢业业,毫无怨言。我从保安室后面的停车场推出那辆与我朝夕为伍的自行车,就向门外冲出去。

  此时的广州大道中,四处灯火辉煌,街道两边的宾馆、大酒店,及各式各样的歌舞厅大门处,霓虹闪烁五彩斑斓,不愧是一座瑰丽异常的不夜之城!

  当我骑着车走出报社大门口时,时间已11点了。我从晚饭直到现在,没有再吃一点儿东西,坐在办公室里忙碌时还不觉得,可当我骑着自行车来到马路上,穿梭在冬季阴冷的风中,顿觉饥肠漉漉。

  新年意味着四处洋溢的喜庆,也意味着我的寂寥。空无一人的大马路上,扑面而来的是远近大大小小酒店里随风四溢的各种美味佳肴的醉人浓香,我不由咽下口水,情不自禁地想,这个时候应该好好犒劳跟着自己受了不少委屈的胃囊了。

  广州有许多24小时营业的大排档,我骑车来到附近一家经常光顾的粥铺,要了一碗猪肝瘦肉粥,点了两个豆沙包,坐下来大口大口吃得很香。店方免费赠送一杯暖胃的热红茶,连喝几口,全身的寒意与疲劳便消除殆尽。填饱肚子,人的精神也跟着振奋起来。我飞快地跃上车一口气冲至广州大道,然后沿着这条横亘广州和珠江的繁华大道,迅速朝广州大桥方向前进。在珠江的对面,就是以前的广州大桥收费站(此收费站后来取消,过往车辆改用磁收费),过了收费站,隶属于客村的大江宛遥遥相对,我安身之所正在这片出租屋里。此时已近零时,路上行人寥寥无几,惟有马路中央主干道上各种车辆呼啸来去,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久久在空气之中回响。当时从天河员村通入番禹方向的华南大桥尚未修建,因此从深圳、东莞等地及广州市区前往番禹、顺德、中山及珠海方向的各种车辆,广州大道是前往目的地的最主要通道之一。

  相对与有些年头的海珠大桥而言,广州大桥的宽度就要狭窄得多,由于面积有限,左右两边用高高的铁栏杆隔离出来的人行道和自行车道并在一起,如果骑自行车通过大桥,不可能像邻近的海珠大桥一样并排着骑车,而只能是一前一后地前进。在这里,就是技术再好的人也得小心翼翼,否则有可能碰到两边的栏杆或迎面而来的行人。

  这个夜晚没有月亮,几颗顽强的星星很突兀得亮着,寒光点点,从高空窥视人间,我的心像是有人做伴,一股夜风从前面不远的珠江面吹来,我却热量有余。

  我突然发觉,一辆摩托车突突发动的声音,暧昧而吃力的怪声已经在我背后持续好久了。我想到几天前,当我从报社大楼出来时,拐弯处曾有一位戴钢盔的可疑摩托车手倚着他的坐驾,边抽烟边偷偷朝我望来。我返回办公室故意拖延一个小时再次出门时,摩托车手仍在原地抽烟,见我向其走去,迅速跨上摩托车一冲老远。在其滞留处,我发现不下八九个烟蒂。难道——距离广州大桥数百米时,我故意停下,装做弯腰摆弄脚踏,趁机向后望了一眼,见那摩托车手已停车与路边一位手拎塑料袋的妇人在说话,看样子是讨价还价。我这才稍微宽心,原来是拉客仔在觅客呀,于是上车继续前进。

  路过广州市政协大楼,对面是紧靠珠江一家名为凯旋华美达的三星级大酒店。从这里进入广州大桥的入口处是一个长十多米的小坡,一般人路过时,由于骑自行车费劲,大都下来推车步行,但我一般总是卯足劲儿,一鼓作气冲上大桥。

  前面入口处,昏黄路灯光下的铁栏杆旁,黑影绰绰,烟雾袅袅,我不由多看一眼,却发现那个黑乎乎的人影边抽烟,边用手机与人小声通话,随即,华美达大酒店旁急速窜出另一黑影,当我骑车正要冲上大桥时,那黑影居然放开步子紧紧追上来。

  我猛一回头,惊觉那辆跟踪多时的摩托车同时加快速度向我冲来,我暗叫不好,猛将自行车把向左一拐,摩托车因为惯性来不及跟上,一直冲至人行道入口处铁栏杆上,不轻不重撞个正着。

  好险!如果不是我闪避及时,非被撞得人仰车翻不可!我又惊又惧,原来对方为了麻痹我,故意装作拉客仔企图欺骗我!危险近在眼前!

  果然,当我又急速扭转车把,冷不防猛蹬脚踏朝前冲时,那个早在入口处“守株待兔"的家伙故意将身体一挡,摩托车手直朝我扑来。我知道大事不好,赶紧来了个紧急刹车,飞身从车子上跳下来,双手紧紧抓着两只车扶手,我想转身回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刚从横地冲出来的那个家伙已堵住了我的后路。

  虽然路边几处仅有的路灯很暗,但我早已从对方反常的动作中明白,这几人必然不是意外打劫,而是特意寻衅滋事!没容我想好脱身对策,堵住我后路的那条黑影突然将一截铁丝缠进我的后车轮里,车子马上转不动了。随后,对方又一声不吭地朝我的后背就是一下。那个摩托车手此时早已扔下车子,与横在我面前的那个矮个子帮凶,一人手持一根棍子,另一个手中挥着一条不知质地的粗鞭子,呼呼地向我发动进攻。

  我只好手扶车把,厉声喝问:“你们是干什么的?怎么能在此拦路抢劫?"

  我扭头又冲大酒店方向高声喊起来:“来人啊,有人抢劫!有人抢劫!"

  “快动手,快动手!快打死这个小记者!"听到后面那个家伙一边冲着对面的同伙压低嗓门咆哮,一边又不知用什么硬物在我的后背狠狠地击了一下,痛得我浑身不由一颤,也痛得我激起了怒火!我猛朝身后倒踢一脚,只听“哎哟——"一声痛叫,那家伙一个趔趄,不由倒退两步。我还没待面前这两个家伙再次扑来,同时拚足全身的力气,以车身做武器,两手举起自行车向前面使劲一抡,只听又有两声惨叫,那个高个子的脑袋向后一仰身体跟着倒去,另一个不知何处挨了一下,趁着他们愣神之际,我赶紧又扬着车子向身后使劲一扔,后面那个企图再次袭击我的家伙又吓得慌忙向后一让,闪到了马路边。我知道,此时前面的窄道上已有两个对手,我根本无法向前前进了,而我的身后,还有那个手持凶器的家伙,我此时惟一的生路是跑到马路的主干道上,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再有前后受敌的可能。说时迟那时快,我双手抓住晃动的车子,先是向前一摆,然后又往后一抡,前后虚晃了两下,趁对方迟疑之际,拖着有如千斤的自行车费劲地奔到了马路上。“丢他老姆,快追上去,千万不要让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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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04-10-31   
第十一章 我第三次死里逃生:我跳入滔滔珠江
广州大桥夺命惊魂(2)

  随着一声恼羞成怒的叫喊,三个歹徒手中各自挥动着凶器,两个叫着从我的身后追上来,一个则翻身跃过路边的栏杆,嘴里一边不干不净地叫骂着,一边又从我的正前面扑过来。转瞬间,这三个家伙在马路上以三角之势将我包围,这次,我看到他们不约而同将手伸向裤腰那个部位,我知道他们是在掏家伙,果不其然,前方两个亮出了手臂粗的钢筋棍棒,同时,我又感觉到身后寒意飕飕,扭头一看,天哪,只见身后那个家伙,挥着一条一米多长的铁链锁,呼呼呼地冲我辟头盖脸直劈来。我条件反射一个激灵,一手握住车把,一手紧抓住自行车中间的那根坚硬的铁架子,就这样双手抡起车子,与他们迎战,那铁链锁在我的这辆轻便自行车车身架上咣当一响,半块皮坐垫竟给干脆利落地劈了下来。
  那家伙狞笑一声,在我耳边咬牙切齿地吼道:“让你小子死得明明白白,谁叫你写个XX!"

  我心中所有疑窦顿时解开,愤怒更是远远胜于对这伙手持凶器的暴徒的恐惧,我死死握住车把不放松,拿自行车当掩体左挡右闪,铁棍铁链锁连续三番地砸在车架上,发出碜人的嗤啦声。我只顾防备手持铁链锁的暴徒,没留意另两个其中一人瞅准时机猛挥一棍,正击中我肩膀。一阵剧烈的疼痛过后,我以为胳膊八成已脱臼,手臂不由放松,对方趁机狠狠踩向自行车,企图要我彻底丢手。按说我的拳脚对付三个人应不成问题,但是他们三个人手持钢筋家伙,赤手空拳的我如果不拿这手中的自行车作武器,要想从这棍棒战术中逃生,也是险而又险的。

  我且战且退,几次想翻身上车向前冲去,无奈我的自行车后轮钢圈上早已被纠上铁丝,加上刚才那阵猛拖,根本已无法运动。我几次硬拖着手中车,想往大桥中间跑,但也不奏效;如果扔掉这碍事的自行车,我又失去了抗敌的武器。我知道,在这路上行人稀少的深夜,绝对不能恋战,如果在此多呆一分钟,对我来说无疑就多了一份危险。在我们打斗的过程中,虽然也有几辆来往的汽车曾停下,但对方只看了一下,又都赶紧开着车子勿勿离开,他们说不定以为是有人在这大桥上打架。我拖着我的自行车,一边应战,一边拚命朝往河南方向,即广州大桥收费站方向撤退,但对方三人死死追着不放。就在此时,从我的前面又驶来一辆小车,两束刺眼的灯光直向面前我逼来,数派我心中又不由打了一个寒颤,难道他们又来了救兵?我拽着自行车慌忙中闪到路边,一边躲避刺激性灯光,一边在揣摹对面小车的动静。在这明晃晃的灯光下,我发觉那三个不达目的不罢休歹徒又手持家伙从两面围了上来,我不由身靠车行道与人道的中间隔离栏杆上,呼呼地直喘着粗气。这时,一股冰凉的江风吹来,僵硬的桥栏紧紧抵住我的后背,我已无路可退。歹徒逼近了,自行车在雨点般的棍棒袭击下乒乒乓乓乱响,我的虎口也震得生疼,锃亮的铁链锁在路灯下龙飞凤舞熠熠闪光。此时大桥上没有一个路人经过,相隔一道围栏的来往车辆不断拖一声孤独的鸣笛飞驰而过,扬起一阵阵薄薄的灰尘。

  我明白,从大桥向前跑已难脱身,对方必然穷追不舍,如果他们还有援兵赶到的话,我将更是无路可走,手中这辆沉重的自行车早已令我腰酸背痛,如果坚持下去我不可能再有力气用它当作武器了。我暗暗思忖,眼前惟一的逃生途径只有水路。对,就从江中逃走!只要我跳入江水中,我就什么也不怕了,不管怎么样,他们在水中的速度肯定赶不上我。

  就在我拿定主意的极短暂时间里,我发现面前这辆小车不大像是前来援助的帮凶,好像是过路的看热闹的旁观者。我很想看清楚这几个家伙的真实面孔,然而对方站在阴影里埋了头对我穷追猛击,想认清甚至是记住他们的真面目是不可能的。我的肩部又受一重击,疼痛令我突然大吼一声将自行车从头顶举起,拼足全身力气朝着三条黑影砸去,最前面的那个应声倒地,慌忙手脚并用向远处爬去,另外两个忙不迭朝后倒退,我赶紧趁机横穿过马路,快速冲到大桥的栏杆边,纵身跃入滔滔珠江水。

  落入江中的一刻,冰冷的江水令我浑身刺痛。待我喘着粗气从浑浊的水里探出头来时,我已将大桥甩至身后不下百米了。我一边扬着脑袋踩着江水前进,一边扭头向桥上望去,那影影绰绰的三个家伙似乎正向滔滔江水发呆。很显然,他们做梦也料不到我会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敢跳入这午夜里不知深浅的滚滚珠江。游着游着,我身体迅速适应了这江水的低温,逐渐有了温热感,羽绒服迅速吸饱了水,这就是个难题,一股无形然而不容抗拒的拉力将我硬生生朝水底坠,我挣扎着脱掉羽绒服,加快速度朝前游去。

  想当年,我们这些海军陆战队员每人必须过关的军训项目是六千米海泳,我们曾无数次在风急浪高的北部湾深海中,背一袋大米、四颗手榴弹,一壶水、有时还得再加一支冲锋枪,共负重45斤,然后在规定时间内进行长达六千米海训。当然,海训只不过是我们众多训练项目中的一项,我们同时还得苦练各式各样的擒拿格斗,5公里负重长跑,10公里越野长跑,800米障碍等等一般常人难以想象的高强度训练。正因为如此,我们这些海军陆战队战士,一直被称为“陆上猛虎、海上蛟龙、空中雄鹰”。是的,感谢我的军旅生涯,使我凭一股争强好胜之气,屡在巨浪高达一二十米的北部湾海训中拔得头筹。现在置身于这风平浪静水流不急的珠江水中,我还真不算费劲。眼下的这考验不算什么,一气在珠江游个几千米不成问题。

  爬上对面的岸边,正好是大江宛了。那个时候的江畔正在建筑规划之中,四处是砖头泥土,一片狼籍。我腿脚麻木,手臂无法伸直,绝处逢生的喜悦使我想高喊,想大叫,想放纵我有如重生的欢腾,我也想赞美造物主的仁慈,感谢阎王高抬贵手,但最想好好感谢的还是我自己。很多时候生死仅仅悬在一念之间,我感谢那不计后果的纵身一跃,给了我生还的奇迹。仰望青天,星辰如棋月如钩,再没有什么能比如此安宁的美丽更响亮扣击我的心扉,使我意识到生命的可贵原来在此。黎明前的黑暗即将过去。感谢上帝,我又一次死里逃生了。回望大桥,夜空中一长排路灯仿佛镶嵌在桥体边缘的钻石,在我模糊的视线中化作大片碎琼乱玉。在阵阵寒冷的江风吹干我身上的水渍后,我澎湃的心绪逐渐平息。隐隐绰绰中,此时我能望见几个渺小的黑影仿佛被钉死在桥体上,正张望江心。我能想象这群“哥们"正在患得患失我的生死,无功而返如何向买我人头之人做出交代。

  我整理思路认为,首先,凶手极有可能是广州本地人,这完全可以从那几声蹩脚的普通话中断定,同时,对方的怒骂也满口是广州骂腔;第二,对方虽是一伙无疑,但其中至少一人不是本地人,而是外地盲流,因为这三个凶手如都是本地人,对方为何要使用普通话交流被我听懂呢?应说广州话才对;第三,对方明显是早有预谋,很可能已对我的生活习惯及上下班作息进行细致调查追踪已有段时日,对方最后选择我骑车必经之地,广州大桥时下手,一边是无法穿越的隔离带,一边是波浪滔滔的珠江水,一旦出手,我将无路可逃;最后一点最为关健,他们的作为极有可能与我近日报道的治安员打人事件有关,否则,为何匿名电话险些演变成一出现实恐怖片呢?或许,也可能是其他恨我入骨之人,至于到底是何方神圣,我至今不得而知。

  想清楚了,我也释然不少,冲对方挥挥手,不管其是否看见,在心里说声后会有期。是的,后会有期,哥们,当自以为可以恣意作恶横行于世的你们最终落入法网的时候,咱们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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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04-10-31   
第十一章 我第三次死里逃生:我跳入滔滔珠江
公安局:依法严惩凶手!

  正当羊城各界对银河村治安员的主管部门持密切关注态度之时,《南方都市报》的一系列深度报道终于引起天河区公安局的有关领导及兴华街派出所的高度重视。与此同时,态度一直横蛮的银河村治保会在巨大的社会压力面前,终于也坐不住了,他们开始有了动静。
  12月22日上午,银河村治保会的两名负责人在天河区兴华街派出所3名民警陪同下,第一次携带一大堆营养品,前往白云区人民医院,慰问躺在病床上的黎世冬。

  为首的一名关姓警官向伤者及其家属表示:银河村治安员打人是不对的,他们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有关法律法规,打人凶手必将受到法律严惩!经过大力侦查,目前打人凶手已基本清楚。

  关警官同时还向黎世冬及其家属解释说,他们之所以一直等到今天才回话,是因为此案是发生在深更半夜,所涉及的人员较多,取证较为困难,警方需要派出大量的人力来处理此案。另外,派出所办案有个调查取证的过程,所以拖的时间也就相对长了一些。

  病床上的黎世冬见对方态度诚恳,上门探望,因此对此表示理解。

  银河村治保会有关负责人也向黎世冬致以深深的歉意,其中一人还紧握他的双手说:“我们银河村的治安队员打人是百分之百不对,虽然是少数人的行为,但这也是违法乱纪的,是绝对不容许的,理应受到全社会谴责。你放心,现在派出所和村里都很重视,我们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给你们几位受害者一个交代。"

  但是,治保会另一负责人却对黎反复强调指出:那夜发生的斗殴事件场面很混乱,当时虽然有治安员在场,但不一定参与了打架……一听这话,躺在病床上的黎世冬生气了,挣扎着扬起头来,指出治保会的态度不够诚恳,并气乎乎地进行反驳:“这根本不是什么斗殴事件!而是你们的治安员知法犯法,故意在寻衅滋事!当时我们三个人正在那儿消夜,并没有跟任何人发生争吵,更不可能与人打架,我们只是说了一句公道话,他们就恼羞成怒打人!是他们故意行凶伤人!当时所有在场的治安员一哄而上围住我们乱打乱踢,我们三人都被打伤了……你们现在也亲眼看到了,我被打得至今无法起床,光药费就已经花了近万元。这还有医院的疹断书为凭!如果当时不是这多人一起凶残殴打,我怎能伤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黎世冬说着说着,情绪又激动起来,忍不住又流下了屈辱的泪水,他哭着说:“那些治安员暴打我们的时候,现场有几十名群众亲眼见证,如果不是所有人都动手,那家‘大家乐’餐馆的老板和几名员工最清楚,如果不是他们下手那么凶残,为什么没一个人敢劝阻?他们真是禽兽不如啊!他们就是烧成灰我也能认出来!你把他们一个个叫出来,我来指认!他们敢不敢面对我啊?要知道,他们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毒打了我一个多小时呀……"说到伤心处,他不由抱头失声痛哭起来。黎世冬的弟弟黎世军和他的妻则同时追问:“如果真的是打架,如果当是时那些治安队员真的像你所说那样根本没有动手,那么,作为维护本地治安的工作人员,为何就不见他们有人上前阻止同伙行凶?是不是他们也知道打人不对?他们现在已将人打成这样子,你怎么说不是你们的治安员打伤的,你可要对刚才的话负责啊?"

  银河村治保会的那两个人,有点尴尬最后还是关警官为其解了围。这位警官再三表示:派出所决不会包庇任何一个违法的人,对于打人凶手,公安部门一定尽快将其全部抓获归案。如经调查属实,有关部门一定会按照有关法律予以严惩。同时,关警官还善意地建议黎世冬尽快去指定地点进行法医鉴定,法医诊断结果出来后,该赔偿的就一定要赔偿。

  当派出所和银河村探望人员询问黎世冬还有什么想法和要求时,世东当即表示有很多话想说,然后他用嘶哑的声音向对方提出以下三点:

  第一, 望公安部门秉公执法,依照国家有关法律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快的速度,彻底调查此案,调查那些行凶打人的治安员的背景,并把破案结果及时向他们全家以及关注此事的社会各界人士通报。强烈要求有关部门严肃处理打人凶手。

  第二, 要求对方赔偿他们所有的医药费、误工费、家属护理费和精神损失费等有关费用,并要求警方尽快追回其被抢去的1700多元现金及金戒指。

  第三, 要求对方采取适当的方式,向受到伤害的新闻记者公开赔礼道歉。

  黎世冬强烈表示,如果这3个最起码的要求达不到,他将聘请律师,采取法律手段,依法向法院提起诉讼。

  派出所几位民警当场表态,所有意见都将及时向上级领导转达,一定给其满意答复。同时警方再次重申,打人凶手将尽快抓获归案,一定要将他们绳之以法。银河村治保会负责人之一的马主任随后向黎世冬及其家人送上1万元的支票作为首期医疗费,同时交给黎冬1000元现金,以表示他们对伤者的慰问。

  与此同时,也就是这天的上午,兴华街派出所有关同志,特意通知本案中的另外两名受害人,黎世冬的同事李兴旺和谢景明前往派出所,当场指认凶手。但三人中年龄最小的李兴旺没有去,据悉,12月9日凌晨,他们当众遭受到这些治安员的毒打,并又被强迫当众爬在地上跪行数十米的屈辱经过,已在李的心灵上造成了重创,每当一提到那令他终生难忘的受辱一幕,他的全身就会颤抖不已,泪水长流。他表示,如重新面对施暴者的面目,他的神经将又一次受到巨大刺激。

  后来,前往派出所的仅有谢景林一人。在兴华街派出所,当办案民警拿出一大迭银河村治安员的照片,让谢指认打人凶手时,谢当即指认出了其中的3名凶手。

  随后,兴华派出所两名民警携带银河村几名治安队员的照片来到医院,让黎世冬在病床上指认,黎当场毫不犹豫指着其中两人恨恨地说:

  “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打我的!这两个凶恶的家伙,就是把他们烧成灰我也能认出来!他们把我踩在脚底下……踩我的头……脖子……踩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一定要让他们受到法律的惩罚!"

  两位民警表示,既然凶手被当场认出,警方将立即将其抓获归案,依法严惩。当天夜晚10时许,兴华街派出所有关同志也积极地与报社取得了联系。一位负责此案的警官特意致电我的办公室说:

  “石记者,我就是负责处理黎世冬被治安员毒打一案的民警,感谢《南方都市报》对此事的关注,首先感谢新闻界对我们工作的支持。事发后,我们派出所对此案很重视。我们一定会给伤者一个满意的答复。"这位警官称,该案案情十分复杂,派出所经过多日认真调查取证,现已掌握大部分事实。由于派出所办案有规定程序,首先得等待法医对黎世冬等3人的伤情作全面鉴定后,警方再根据受害者受伤的严重程度,对当事人作出处罚。继天河区兴华街派出所有关警官和银河村治保会的有关负责人前往医院后,第二天,天河区公安分局的有关领导对此事明确表明了他们的态度:迅速破获此案,依法严惩行凶者!

  12月25日晚8时许,尚在医院接受治疗的伤者黎世冬在其家人的帮助下,以从未有过的兴奋语气,躺在病床上用手机与我取得联系,他再三说,来访民警的坚决表态给了他很大希望和信心,所以最想通知并感谢的就是我。

  在报社的办公室里,我得知这个结果,不由心花怒放。是呵,来自各方的消息如一场场战役相继告捷,势如破竹,意味着事情将圆满解决。这样黎世冬他们终于能大吐胸中一口恶气了!

  这个时候的我,也像黎世冬他们一样,不由长长吐出一口气,将头靠在椅子后背,摊开双手,闭上眼好好放松一下。

  我暗暗地思忖,值得庆幸的是,此案的凶手仅仅是当地农村的几个治安员,只不过是得了国家改革开放政策的先风,凭借广州城郊地理位置良好的发展态势,提前脱贫,无须再如先前般面朝黄土背朝天穷耕苦作罢了。要说背景,并不复杂,然而,过程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性质如此恶劣的一宗案件,为何一直拖到现在这个时候才能得到有关部门的重视呢?如果这些行凶者不是派出所下属的农村治安员,而就是派出所的民警,或是身居要职,手握实权的官员呢?面对窗外灰尘飞扬的天空,我实在不愿再假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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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  发表于: 2004-10-31   
第十一章 我第三次死里逃生:我跳入滔滔珠江
正义与邪恶的较量(1)

  1998年1月3日,也就是我从广州大桥死里逃生的第三日,这天上午,我又在报社接到一个气气势汹汹的匿名电话,一个男中音电话里冲我叫嚣道:“好小子,算你命大,本要放你一马,又看到你还在报上扯XX淡!我就不信你有九条命,老子一定叫你这个小记者横尸在广州大桥上!"
  与此同时,我的中文BP机上,几乎每天都有人留下很隐晦的威胁话语,比如,BP机上不是连续出现“4444"字,就是诸如“老枪在报社大门口等你"、“我们今晚一定会让你在十楼404房睡得好的……"等莫名其妙的留言,有时同一句话连续出现好几次,不用动脑筋也能看出来,其中所隐藏的杀机重重。

  另外,报社大门口的保安也不时将他们注意到的情况反映给我: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来向他们打听一个叫石野的记者各种情况,身高是多少,长得什么样,平时穿什么衣服来上班,今天来了没有等等……

  一些同事和朋友看到报纸上发表的有人威胁我的消息,都很为我的人身安全担忧,也有不少朋友劝我:“石野,这篇报道你早已尽力了,至于这件事的结果如何,那是有关主管部门的事,你就不要管吧。有些事情,不可能因为你一个小记者的一两篇文章而改变的……"

  还有人劝告我:“为了这么一件事,你竟然敢提着脑袋去做,值得么?又没有得到一分钱的好处,还要冒这么大风险,该得罪多少人呀?你人在明处,人家躲在暗处,要是对方真的给你来一下,到时你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呀!"

  对这些朋友们的良善言语,我很感动,但我总是认为,这件事我既然已经插手了,就一定要让它有一个结果,这样我才能对全社会关注此事的广大读者,尤其是那三位受害人,有一个有始有终的完整交待!

  我对银河村事件长达十多天的跟踪报道,社会反响如此强烈,这种声势《南方都市报》改为日报以来第一次。同时,对于广州地区的其他任何一家媒体而言,用如此大的声势,用如此长的时间,不惜用这么多版面报道这样一件事情,也是闻所未闻的事。

  虽然银河村治安员打人事件已于《南方都市报》上持续刊载了十几天,银河村治保会也迫于压力终于承认确有其事,地方有关部门也表明态度采取了行动,但那几名打人凶手还是没有落入法网,而且受害人的损失也未得到相应赔偿。就在这个时候,报社的几位领导认为《南方都市报》有关此事的报道已持续了这么多天,社会反响极为强烈,各地读者的各式各样的反映更是大振人心。主编关健、副主编程益中和采访部主任任天阳等有关领导经过研究,决定再作一次集中的报道,以对此事做个总结。同时,对于一家刚走上市场的都市类报纸来说,抓住这样一宗独家的而又能引人注目的好新闻,不但能在社会公众和各地读者面前扩大难得的社会影响,而且更能大大提高报纸的良好形像,说得通俗一点,那就是能趁机对自己的报纸进行一番炒作。

  1998年1月4日下午,经过商量,编辑部整理出社会各界读者关于银河村治安员打人事件的大量来信和情况反映,决定尽快做成一个专题。这天晚上,我和责任编辑正在报社附近的杨箕村一家小酒店吃饭时,主编关健突然拨通我的手机:

  “石野,有关治安员打人的这一组报道,社会反响太好了,你这个猛记者为咱们报社立了一大功呵!"他在关切询问了我的近况后,又问,“既然这个时候还有人敢威胁你,你还怕什么呢?应当与他们针锋相对才是!我们的大力支持。在这个时候,我们绝对不可退缩。我们大家愿意助你一臂之力!"我心头一热。

  “关总,明天报社准备以一个整版的编幅发表有关后续报道,我想向您提个建议,报社是否可以把我的照片也刊登出来?现在不是总有人要买我的人头吗?他们不是老在报社门口向保安打听我的长相吗?那么这次,我就干脆把我的人头'悬挂'在咱们的报纸上吧,谁敢要,就让他们尽管来取吧!"老关一听不无担心地说:“我看算了吧,这样做太冒险了!本来对方不认识你,所以没采取行动;如果这个节骨眼上你却把照片亮相让所有仇家看清楚,岂不是给他们提供便利?"

  我主意已定,坦然地笑了笑,说道:“关总,如果真的有人要来报复我,我是很难躲开的。如其这样躲躲闪闪,还不如我表明立场,通过自己的报纸,正式向天下所有不法之徒宣战!"

  沉吟了半晌,老关终于同意了,他也爽声说:“好吧,既然你如此坚决,我也只得表示支持。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管在哪儿,最最关健的是你自己注意安全呀……"

  第二天,即1月5日,《南方都市报》在头版的显著位置刊发了一篇同事曾华锋以“本报记者”之名、题为《本报一则报道引发侨胞设立基金》的报道,提及我连续多日采写的有关银河村治安员吃霸王饭打伤无辜市民黎世冬的恶性事件时,遭受到一小撮黑恶势力的威胁和恐吓,海外的泰国有关侨胞欲捐款成立以《南方都市报》为中心的国内首家“广东省新闻记者见义勇为基金会,以奖掖不畏强暴,敢为民执言仗义的广东新闻记者”的经过。编辑部同时在此文的后面对第六版的相关专题报道作了导读。在当日的第六版,编辑部用整版做了此次新闻专题报道,以《保安员违法事件倍受百姓关注》为总标题,以“本报《吃霸王饭,打无辜人》追踪报道反映强烈"为副题,就银河村治安员打人之事,发表了七封各地读者对此事的强烈反响的来信,分别以《媒介要敢于向邪恶势力开火》、《清理保安败类刻不容缓》、《何人无法无天证人提供姓名》、《官兵支持本报激浊扬清》等小标题,发表了驻穗部队官兵、沙河街保安员颜学东、银河村村民向记者的举报打人凶手的来信以及署名为“佛山全体正义律师"等有关读者的来函来信。

  更引人注目的是,在这一整版报纸的右面,不但刊发了我在这一晚临时花了半个多小时赶写出来的一篇有关此事的采访后记,同时刊登了我的一幅照片。在这幅黑白近照中,我身着一件极为普通的T恤衫,外披一件灰色马甲,虽然脸上略显憔悴,但还是充满了身为堂堂男子汉的阳刚之气!

  这张照片是摄影部同事李向新在办公室为我所拍,后来此张照片也曾被《华西都市报》采用过,令广大读者们大出意外的是,就在不久前报纸刊载出有人威胁和恐吓我的报道,在我的人身安全随时会受到危险的关健时候,我却如此大胆地把自己的近照片赫然在报上刊登出来!我的冒然之举,又一次在社会各界广大读者中激起了很大反响!

  众多读者早已从相关报道了解到我当时身处受人威胁追杀之境,现在又见我将自己的照片如此公然刊登在报纸上,不由纷纷来电表示惊骇与慰问:早就有人在找你麻烦想让你消失了,你现在却让自己在全社会曝光,难道真的不怕他们对你下毒手吗?我的这种冒险做法,更使那些一直关心我的朋友们为我大捏一把汗,心脏悬到嗓子眼,责备我不该如此冒险。我的热心的同事们更为我的行为捏了一把汗。记得在报纸上市的第二天,摄影记者王景春(现已调入《南方周末》)特意来到我办公室,用手指着我的脑袋惊叹道:

  “我说石野呀,现在四处有人找你的麻烦,你居然还把自己的照片刊登在报纸上,你真是一个不怕死的记者!"

  其实,说句心理话,不是我不怕死,我也是血肉之身,我并不是一个不怕死之人。但不是任何时候我都会想到怕死而畏手畏脚。我想世界上还没有真正不怕死的人,主要是看他如何面对死亡。话说回来,我的“怕"又有什么用?除了吓唬自己,难道恨我入骨的对方会因我的示弱而网开一面,放你一马吗?

  做为一名行使舆论监督的新闻记者,作为一名政法记者,当你听到仅仅因为一句公道话即招来一伙人暴打,并打至遍体鳞伤仍被迫跪地爬行的凄惨情形时,你能无动于衷么?你的良心能安静下来吗?你这个时候还会担心遭受施暴一方威胁报复而不采取任何行动置若罔闻吗?作为党和人民喉舌的新闻媒体,如果不敢对社会上劣形劣状予以揭露,如果不敢对那些视他人正当权益如儿戏肆意践踏侮辱、不敢对那些知法犯法顽劣之徒予以曝光,那么还能叫做舆论鉴督吗?甚至还敢自诩党与人民的喉舌吗?如果不这样做,我反而会感到坐卧难安的!

  归根结底,一个新闻记者平时手中的笔应该怎么写,写什么,平时敢不敢为弱势群体执言仗义,自己敢不敢为老百姓说真话,不仅仅局限于其敢撞敢干,不仅表现于其怕不怕死,而主要取决于他身上是否有一股浩然正气。一句话,这个记者是否具有正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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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发表于: 2004-10-31   
第十一章 我第三次死里逃生:我跳入滔滔珠江
正义与邪恶的较量(2)

  关于记者的正义感,在同一天,我以《记者的正义感》为题,在1998年1月5日的《南方都市报》的第六版,附在照片后写了一篇采访后记,全文如下——
  记者的正义感

  

  记得去年11月29日,福州一位叫顾伟的青年记者因连续披露了该市一种叫“老虎机"的赌博电子游戏机事宜后,使当地有关部门及时对之整顿取缔,从而断绝了“老虎们"的财路,结果作者遭受以黑枪警告,使具有正义感的顾伟成为众所称道的“打虎记者"。与此相隔不足一月时间,我经深入采访,连续跟踪报道了广州天河区银河村一伙治安员吃霸王饭毒打无辜市民黎世冬及其两名同事的文章后,在广大读者中激起了强烈反响,我深深地感受到来自各界读者们的厚爱和支持的同时,亦如顾伟一样,几次遭受到“有关人士"的辱骂、恐吓和威胁。

  其实,类似此样的事,对于我来说,早已不是第一次。去年9月初,我因连续披露广州华才职校以虚假广告期骗众多学员学费后,不但受到来自有关方面的压力和阻力,且在现场采访时竟遭受到校方摄影、录像的“礼遇",对方还气急败坏地列举了我的“罪状"欲将我推上法庭,但终因他们理亏而悄然隐退。9月底,我与本报同仁魏东“斗胆"同日在《南方日报》和《南方都市报》同时披露了天河猎德村治安员因收取停车费竟然持枪捅人,并使用手铐非法铐人的事端后,次日亦即遭受匿名电话的辱骂和威胁。对这些躲藏在阴暗角落里叫嚣的小丑,我早已习以为常,总是一笑了之。

  是的,记者不是手握大权的政府官员,我无权惩罚社会邪恶,亦无权处理百姓间的纠纷矛盾,但作为一名新闻记者,尤其是一名政法线上的记者,我认为在具备良知的同时,自己身上首先就得有一股强烈的正义感,有一腔独特的浩然正气,这样我才能够更好履行一名新闻工作者的职责,才能更真实地、公正地、客观地及时反映老百姓的呼声,以媒体的力量维护读者们的正当权益。我相信,一家报社的记者如果能及时关注百姓疾苦,勇于反映百姓心声,敢于揭露生活中的弊端和阴暗面,那么,这家报纸一定会受到社会各界的欢迎和喜爱。如果把记者手中的笔当作一杆枪,那么,我的每一个文字便是一粒粒子弹,作为一名特殊的持枪者,只要见到生活中的真善美,我会为之朝天鸣枪叫好;对社会中的假丑恶,无论条件多么恶劣,处境多么危险,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勇往直前,冲锋陷阵,将正义的子弹,射向他们罪恶的心脏。

  与顾伟遭受黑枪威胁一样,银河村治安员打人案情仍没有突破性进展,但我们相信,在有关部门的监督下,在社会有一个圆满的结果。

  新年伊始,借着虎年的春风,我向关心我的各位领导,向支持我的各界同仁们致以衷心的感谢!

  《南方都市报》这一专题报道发表后,尤其是其中那封出自银河村民之手、举报打人凶手的信见报后,银河村有关人士终于忍不住了,他们特派两位代表赶至报社讨要说法,声称一定将我告上法庭,他们同时还对我的有关报道列举了一大堆“失实"的地方。

  1998年1月7日,银河村治保会两位特派代表在报社的办公室里,很不客气地对我“有关劣行"进行了一番指责,然后,又向报社领导呈上一份有关“真实情况"的反映。

  他们首先指责说:“记者石野在报导这件事的出发点就很有问题,他有意在这些参与打架斗殴的人的身份上大做文章,并在报导时穿插一些发生在别的地方的少数治安员早滥用职权打人乱罚款的事件(可能是指广大读者对此事的反响吧),使读者产生错觉,把两件本来性质完全不同的事件混在一起,误导群众,企图引起公愤……"他们认为此件事情的关健是:“12月9日深夜至10日凌晨在大排档发生的打斗事件,纯属当事人黎世冬与银河村某些居民因口角继而打斗的私人斗殴事件,而并非我治保会在执行任务时野蛮打人,利用职权,鱼肉老百姓……"据他们所了解到的关于此事件起因与报社记者所采写的大相径庭:“……当天晚上,附近一些居民,其中有部分是治安员(治安员此时并非在上岗执行任务——此为材料原话,作者注。),而是以个人身份在那里吃夜宵、喝酒;其中一人多喝了几杯酒后,对该店上菜慢发脾气,扔了一些碗碟;在旁喝酒的黎世冬等3人见状,黎即说了一句"不能饮就不要学人饮那么多啦“这句话,使原来火气上升的那人勃然大怒,于是便上前与黎论理。据了解,还是黎先动手推了陈某某,于是便引起一场混战。混战中双方人员均有受伤,而在黎世冬这一方,可能寡不敌众,在打斗上吃了亏,事后,这些人亦结了账,并在不存吃霸王饭的问题,这些人长期在该大排档宵夜,是否一贯吃霸王饭,只要调查一下便可水落石出。事情的关健是,无论在打斗中谁对谁错,都是参与打斗的人的个人问题,治保会并无参与此事,更不是执行治保会的任务,一件极为普通的群斗事件,在石野的生花妙笔之下,便成了治安员打人事件……”他们还指责:“……事发之后,经查证,当晚参与打斗的人既有治安员也有附近的居民,经教育后,这些人愿意赔偿医药费,但他们又怕去医院见到黎再引起争执,于是便委托治保会马副主任去医院对黎某进行探视,及将1万元现金医药费及1000元慰问金交给黎某,黎亦接受了,但报导(道)上说"1万元支票“,此处我们认为亦是石野有意误导群众,因为读者会错觉认为这是治保会给我钱,因为只有单位才会出支票,另外石野在报导上说"马主任表示治保会将会通过本报等新闻媒体向读者及其家属赔礼道歉,给关注此事的《南方都市报》广大读者一个公正的说法……“云云,更纯属子虚乌有,是石野作(编)出来的,一件双方因私打斗事件,根本无须由我治保会进行道歉,我治保会获悉此事后教育治安员,配全公安机关工作,本是好事,但经石野的笔锋一转,矛头竟然对我治保会,且看报导(道)的标题《银河治保会承认打人者为治安员》,再严密的组织都会有不良分子违法犯罪,难道也要该组织公开承认?事发之后,我治保会有无姑息、隐瞒、包庇这些人呢?我们完全相信公安机关会对斗殴的双方进行公正的处理,一件普通的私人斗殴事件,竟被石野记者利用其中一些人的治安员身份行炒新闻,引起轩然大波,实在令人惊讶!我们也感到奇怪,报社领导是如何处理这一事件的?"

  同时他们还在这份材料中指出了《南方都市报》报道中有许多不真实之处:并称这些报导(道)已造成不良影响。强烈要求《南方都市报》调查此事,给他们一个公正的说法……"

  这次,他们是以天河区兴华街银河村治保会的名义前来报社投诉的,在投诉材料的后面,还特意留下了银河村治保会一位主任李某某的联系电话。

  我和报社以平静的心态一直在恭候对方的起诉。不过,后来对方终究还是没有与报社及记者对簿公堂。因为就在此后不久,天河区公安分局将9名行凶打人的治安员悉数抓获归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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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发表于: 2004-10-31   
第十二章 我在报纸上“叫卖”我的人头!
深圳保安员围攻值勤巡警

  有关银河村治安员打人的案子尚未了结,距离广州不远的深圳又发生了一起保安员严重围攻值勤巡警的恶性事件。
  那是1998年3月6日,我背负着一直被人威胁的阴影前往深圳采访,正欲返回广州的时候,却又意外从警方一位朋友处获悉一个令我目瞪口呆的消息:5日早上,在深圳罗湖区毕打奥的士高酒吧的十多名全副武装的保安员,为保护他们的总经理谭某,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持棍棒辱骂围攻正在值勤的巡警,致使一名巡警受伤,几名涉嫌肇事人员乘机逃跑。我一听,又是保安员违法的事情!更令人惊诧的是,这次他们殴打和攻击的对象不是软弱的外来工,也不是手无寸铁的市民,而是几位全副武装的值勤巡警!我当即打车赶往案发地,并向附近的有关人员了解情况。终于获知了以下事实:

  3月5日凌晨1时20分许,深圳的哥胡某驾驶着一辆深圳国润小汽车公司的出租车送一位客人前往阳光酒店。就在他的车子刚来到酒店对面靠向西村口路段停车,正准备让车内的客人出来时,突然,一辆悬挂着“粤AJ3373"车牌的银白色小轿车迎面向他的出租车直冲过来,胡此时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车子已猛的撞上了出租车前端,不但将尚未下车的胡某撞得头昏眼花,还将他的出租车前面的部位当场撞坏。那个肇事车司机一见,不但没有停下车,反而急急的驾着车子打转方向,不顾胡的叫喊和阻拦,企图逃离现场。头部受轻微伤的胡某顾不得伤痛,一边大叫道:“站住!快停车!快停车!"一边伸出双手拦住车子,并寻机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这个司机的衣襟,与之讲理。

  谁知,这个司机猛的一下将胡的手打掉,一边对胡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找死呀?再不走开,老子一下撞死你!"对方一边恶骂着,一边还企图挣脱胡,开车逃走。生性耿直的胡司机见对方撞了他的车子不但不向他赔礼道歉,而且还如此狂妄,也火了!气急之中,他一把将白色小轿车前端的车牌拉下来,以作凭证。司机和坐在里面的车主——“毕打奥"的总经理谭某当即冲下来恶声向胡索要车牌。就在此时,离此不远的“毕打奥"两名保安见状,立即用对讲机告诉正在值班的保安队长陈海滨,声称有人正在与总经理打架。陈马上招呼另一名穿便衣的男子,冲上前去围着胡某即打。胡一边躲避,一边与之讲理。他们的争吵声很快引来了数十名群众围观。

  此时,正在附近路段巡逻的深圳罗湖区巡警大队110巡逻车闻讯赶来,4名巡警立即表明身份,阻止对方继续行凶,并将陈海滨和那名男子一同截住,准备带回大队作进一步调查。

  就在此时,突然从附近的阴影里又冲出6名身着制服的保安,只见他们气势汹汹地一把拦住警车,并拉着4名巡警不让将人带走。其中两个保安还野蛮地说,这件事只能将人带到他们酒店保安部。在推搡之中,那名身着便服的男子趁机逃跑,两名巡警赶紧追赶,在向西村的一条小食街将此人抓住。谁知,意外的事情又在众人眼皮底下出现了:只见十多名头戴贝雷帽、身着制服、手持短棒长棍的保安员,大声叫喊着从“毕打奥"方向冲过来,气势汹汹地对两名值勤巡警进行围攻。其中一人拦腰抱住一巡警,两个保安使劲地扭另一巡警手臂,并反拧到身后。混乱之际,3名保安护着那名男子,急匆匆地向前逃去。打斗之中,一名巡警身上挨了几拳脚,另一名巡警左手腕受伤。

  在几名群众协助下,几名巡警好不容易才劝散了这十多名还欲围上来的保安员,并将正欲逃案的陈海滨和谭某推上警车,带回队部审查。

  同时,巡警从陈海滨腰间搜出一支仿真塑料手枪。

  当天,我在坐上回广州的火车之前,在一家麦当劳快餐厅里,急急忙忙的赶写出了一篇千多字的新闻稿子,用传真发回报社。

  3月9日,《南方日报》和《南方都市报》以《深圳保安员围攻值勤巡警》为题,都在当日的头版显著位置发表了这一令人震惊的新闻。

  文章发表后,在全省的公安队伍中激起了很大反响,在老百姓当中传得沸沸扬扬。在保安多如牛毛的南方大都市里,一些保安员本为社会上游手好闲之徒,其特定的背景和一些单位非法加诸的权力使他们产生了错觉,自以为可以代替公安“执法",胆敢在地方上为所欲为,大幅度超越范围地施展市侩手段,非但不把普通老百姓的权益当一回事,就连部分公安干警也不放在眼里,最终这些无法无天之流竟敢在光天化日暴力阻挠公安人员执法!针对这些极不正常的现像,最为深受其害的还是无辜老百姓。

  深圳保安员围攻巡警一事见报后,深圳罗湖区分局巡警大队的有关负责人特意向我打来电话致谢,以感谢我为巡警仗义执言,鼓舞了巡警们的士气,解除了有关人员思想上的困惑和包袱。由于涉及到的受害对像是人民警察,更引起了广东省公安厅的有关领导的重视。省厅联合深圳市公安局,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有关责任人全部抓获归案。4月23日,广东省公安厅举行了对外新闻发布会,正式对“毕打奥"保安队宣布解散,保安队长陈海滨和副队长均被警方刑事拘留,他们所持的工具全部没收,有关人员按法律进行惩处。

  此后不久,广东省有关部门出台了《广东省保安管理条例》。也就是这个4月,广州天河公安分局将银河村事件中的9名涉案人员全部捉拿归案。据黎世冬他们告诉我:那9名凶手落入法网后,警方曾通知过他们,并带他们来到关押凶手的看守所里,让他们亲眼看到,这些即将依法受审的歹徒,正一个个地灰头土脸地耷拉着脑袋呢。

  1998年4月7日,就有关治安员打人赔偿一事,银河村治保会与黎世冬在医院签订了一份协议书,内容如下:

  协议书

  甲方:银河村民及治安员己方:黎世冬,谢景林,李训旺

  甲方(银河村村民及治安员)于一九九七年十二月九日晚,在银河大家乐餐厅,殴打已方(黎世冬等到三人),造成伤,(到底是重伤还是轻伤,对方在此没有写明,不知是笔误,还是故意为之,不得而知。)现经双方协商由甲方一次性赔偿已方九万医疗费用,(其中甲方已付壹万元),另八万元于签字后三天内一次付给已方。今后双方互不追究任何责任,及医疗费用。甲方代表:马(代)己方代表:黎世冬

  1998年4月7日

  5天后(并非协议书上所说的3天之内),也就是1998年4月13日,银河村治保会终于将8万元赔偿金送到了病床上的黎世冬手上,出具的收条如下:

  现收到银河村村民及治安员关于“大家乐"事件的一次情赔偿世东等人医疗费及精神损失费共计玖万元整,其中黎世冬医疗费及精神损失赔偿费八万元整,谢景林,李训旺各5000元,经核对无误。

  立据人黎世冬

  我跟踪了大半年时间的广州银河村治安员打人一案,至此,终于妥善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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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发表于: 2004-10-31   
第十二章 我在报纸上“叫卖”我的人头!
读者送我“执言仗义”

  银河村治员打人事件的跟踪报道,在羊城新闻界的影响是巨大的,在广州社会各界的影响更是空前的。我这位平日名不见经传的小记者不但以敢为老百姓执言仗义而受到各界读者的好评,以敢写别人不敢写的新闻而备受到新闻界同行们的刮目相看,更受到了南方都市报同行们的赞叹。同时也得到了南方日报报业集团领导的好评。1997年底,时任南方日报报社长的李孟煜在报社年终的表彰大会上曾当众表扬了我,令我备受鼓舞。
  1997年底,《南方都市报》在南方日报大楼15层召开了创办日报以后的第一次发行工作总结会议,分布于广东各地区的几十位发行站负责人在会议期间一致要求见见我,他们不约而同表示,由于我“银河村治安员打人事件”、“深夜查房吓死打工妹”、阳江“恶儿媳谋财害命公婆活人变死人”等一系列在社会各界读者激起强烈反响的独家新闻报道,吸引了众多的读者,也促使刚刚改为日报的《南方都市报》发行量一路看涨。作为各地基层的报纸的发行人员,最有资格发言的他们,对我的充分肯定是意义重大的。在此之前,一些驻地的发行站的负责人,如阳江发行站的林立蔼、开平发行站的谭湘、汕头发行站的陈顺光以及东莞发行站的小黄等人,他们早就在此之前就与我成为了朋友,并为我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新闻线索。其他的一些发行站的负责人也极想与我相识,他们趁此开会机纷纷要求见我一面。在我的办公室,这些发行站站长有的紧紧握着我的双手问寒问暖,有的要我签名,有的与我合影留念。他们的热心令我心中备感温馨。

  1998年4月1日,《羊城晚报》旗下《新快报》创刊,由于在此之前我采写的大量批评报道,虽然我在广大读者群中激起了很大反响,但我的行为却引起有关部门对我的责难,报社个别领导也对我颇有微词,实行打击和排挤。尤其是我以生命为代价前往王圣堂暗访的报道不但一直未能见报,反而受到一某些部门以各种借口对我进行调查,有关领导态度的冷漠一度令我心灰意冷。恰逢此时,羊城晚报旗下的《新快报》为了更好地与其他报纸竞争正面向社会进行招兵买马,同事曾华锋和刘虹等人都先后加入了羊城晚报报业集团。身心疲惫的我此时也不由想换一个新的新闻环境。在当时的《新快报》主编许挺裴等人的盛情邀请下,满腹委屈的我向《南方都市报》委婉表达了辞职的意思。获知我的意向后,几位同事竟表示愿与我一同前往《新快报》,共同进退。时为南方日报社委成员、负责分管南方都市报的李民英等领导再三挽留,找我单独谈话。虽然由于工作方面所遭受的一些不顺利让我有了壮志未酬的感慨,但当我面对报社领导们一番番推心置腹的挽留之辞令时,又不由令我深受感动了,同时更是念及《南方都市报》千千万万羊城读者们对我一如既往的支持、鼓励和信任,经过内心艰难的取舍,我终于决定继续留在《南方都市报》。至今,我都在问我自己,当初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呢?如果在这个时候我离开了这家我提着脑袋奋斗了三年之久的南方都市报的话,还会有以后的事情发生么?但不管怎样,我是热爱南方都市报的,毕竟我和那一批创业的年轻同事们一起,为之洒下了自己辛勤的汗水,而且还几次为之差点将自己宝贵而又年轻的生命付出。我们与《南方都市报》一同成长,而我的人品和业绩在同事们眼中有目共睹。不仅如此,在南方都市报做记者期间,我不仅多次为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者,那些因得不到工钱或遭受过各种不幸的外来工,伸出援手,慷慨解囊,而且我还曾多次拒绝过当事人的各类红包。就拿当时我在采访《吃霸王饭打无辜人》的报道事件中吧,当事人黎世冬为了表达他们的谢意,曾三次试图塞给我数额不菲的“辛苦费”,被我婉言谢绝.

  后来,他高龄的老父母亲为了表达他们一家的深厚谢意,特意炖好一锅鸡汤,用保温杯盛着亲自送到报社来,两位慈善的老人家非要亲眼看着我一口口喝下,才能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

  有关这些情况,由南方日报报业集团党委办的那些份供省直机关和报社内部所有员工阅读的《南方报人》,1998年4月28日第3版的“记者新风赞”栏目中,发表了曾与我一起在广州王圣堂历险的同事邓世祥采写的一篇名为《石野:三次拒收大红包》的文章,全文如下——

  

  本刊讯:经《南方都市报》政法记者石野披露并得到解决的“银河村治安员打人事件”新闻背后有新闻,记者石野三次拒收受害人黎世冬酬谢的红包。

  今年去年12月,石野曾连续披露银河村治安员打人事件的过程。银河村治安员于4月7日一次性赔偿黎世冬等人医疗费、误工费及精神损失费共计9万元整,其中黎世冬获有关损失赔偿8万元,谢景林、李兴旺各获赔偿5000元,另外,涉嫌行凶打人的其中7名治安员被天河警方抓获归案。

  4月21日,石野及时将处理结果采写见报。见报当天晚上,黎世冬一家人前往报社探望石野。为感谢石野,黎世冬在获赔的8万元中,抽出一万元给石野做“辛苦费”,被石野婉言拒绝。他对受害人说,为民仗义执言,是《南方都市报》的办报方针,是党报记者的责任。

  据受害人黎世冬介绍,他们全家都视石野为恩人,自从结识石野后,他们天天看南方都市报。黎先生坦承,他在医院养伤期间,曾两次委托其弟将装有5000元的信封递给石野,均遭石野退回。

  石野说,作为一名记者,就应浩然正气,自己取得的成绩都与南方都市报的栽培与教育分不开的。

  石野是海军南海舰队复员军人。南方都市报当记者一年多来,外出采访总是骑着一辆破旧单车,吃苦耐劳,仗义执言,采写了大批可读性较强的社会新闻。

  当银河村治安员打人之事终于有了结果——那几名行凶打人的治安员均依法受到法办后,1998年4月底的一天,伤愈后的黎世冬在家人的陪同下,特意将一面红绒烫金字、上写有“仗义执言”的锦旗送至南方都市报社。我至今记得很清楚:当时因为我向报社提出了有关辞职之事,为了竭力挽留我,那天上午,李民英正在苦口婆心的劝我留下;当获知黎世冬此时正是特意为我送来大红绵旗时,李兴奋得满面生辉:“我说石野呀,你看看,读者都给予了你这么高的评介,你怎么还要走呢?要知道,这一切都离不开南方都市报呀?!”

  我心里默然了。

  “仗义执言”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让我一瞬湿了眼睛。是呵,虽然我曾受到这样或那样的不公平的待遇,但那些热爱我的读者们是如此的关爱我,我又有什么理由不感到满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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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发表于: 2004-10-31   
第十二章 我在报纸上“叫卖”我的人头!
深夜查房吓死打工妹(1)

  乍一看到上面这个题目的读者,肯定会像作者在写下这个并非耸人听闻的新闻标题时一样,悚然而惊。这个只有在《拍案惊奇》之类的传奇小说里才看得到的天方夜谭般的故事,竟真实发生在1998年6月2日,作为一名记者,我曾是怀着千头万绪的心思深入现场采访,虽然时隔四年,当初此事对我精神的刺激与心灵的震撼,却历历在目,发人深省。
  1998年6月3日中午,是一个不多见的炙热天气。报社娱乐部的名记、同事林佐勤突然急急忙忙地赶到我的办公室,对正在埋头赶稿的我大声叫道:“石野,我这儿有一个猛料告诉你,如果方便,你最好能马上赶到南海去采访!越快越好!"我笑道:“我说林大侠,看你那一惊一乍的样子,到底有什么猛料呀?先坐下来,慢慢说嘛。"尽管办公室有中央空调,但林佐勤顾不得坐下,一边掀起上身短袖衫毫无顾忌抹掉头上的汗水,一边火急火燎对我说:“这肯定是一条好新闻,发生这种事情,真太他妈的离奇了!也太令人气愤!"

  由于过分激动,满面通红的小林胸脯剧烈地起伏着,粗声粗气对我说:“南海有一个湖北打工妹,前天半夜里,听到有治安员来查房,竟然当场被活活吓死!你说这事稀奇不稀奇?"

  “啊?你说什么?一个打工妹在深夜里被查房的给活活吓死了?!"

  我也不由听得目瞪口呆。职业的敏感马上使我意识到这件事的确是一篇难得的好新闻!这背后一定有曲折的过程。由于过度震惊与激动,以致我突然蹿起时,一只手冷不防将茶杯掀倒了杯子咣一下倒扣在桌面上,茶水当即将我几页尚未写完的稿子浸了个透湿。我顾不得这些,两眼直盯着小林,双手紧拉他的手,急急追问:“你能确定吗?有没有可能是道听途说的假新闻?其他报纸的记者知道这事儿吗?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在半夜被查房的死?"小林稍稍安定了一下,还在啧啧称奇:“我刚一听说这个消息时,也跟你一样,怀疑是假新闻,但一调查确实是真的,为我们提供新闻线索的人此时就在外面等我呢。再说,那个给活活吓死的打工妹尸体现在还在医院太平间里呢?"

  原来,这个消息是小林的一位朋友特意向他提供的,那人是小林以前某公司的同事,一位叫江珊的女孩子。她和死者是老乡,同来自湖北孝感地区。这件离奇事就发生在昨晚,今天早上,小江几位在南海打工的同乡纷纷打来电话告知详情。还称,至今也没有人来过问此事。在事发后,当时查房的地方派出所民警和几名当地治安员竟一声不吭溜出现场,当闻讯赶来的外来工们将那位因半夜查房惊悚而死的不幸女子送往医院抢救时,医生诊断对方已无呼吸,心脏也停止了跳动。死者男友当即打通110报警。当地警方于当夜把所有知情人都带至派出所调查,并作了有关笔录。最后警方认定,这位打工妹的死亡属意外猝死,是正常死亡,对此当地警方不负任何责任。

  由于没有钱交纳几百元抢救费,至今,猝死他乡的打工妹尸体仍停放在医院太平间内。末了,小林还告诉我,他那位前来报料的朋友江珊此时正在报社大门口外等着,希望《南方都市报》的记者最好能今天与其一同赶往南海对此事进行采访,调查出外来妹死亡真相,还其一个公道,以告慰她的在天之灵。我没有毫丝的犹豫,随手把一塌糊涂的稿子塞进抽屉,当即决定前往南海调查此事。

  小林为湖南邵阳人氏,中等个子,身材苗条,长得白白净净,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我常开他玩笑,他那样不可多得的好身材,那样白里透红的好皮肤,如果来个阴阳倒置,一定是位不同凡响的美人儿呢!

  小林刚进《南方都市报》不多久,先是在副刊任记者和编辑。1997年底,因为要采访一位勇斗歹徒的广州军区女战士邱玲,曾找过当时负责部队新闻的我询问有关情况,相识后,加上年龄相当,我们很快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小林文笔优美,采访能力较强,常见其大版大版发文章。自从调入娱乐部,他擅长评论的优势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同时他也热衷于社会新闻,不时跟随我们政法组记者奔赴第一线。

  至今我还记忆犹新,我们首次合作,且在社会各界影响较大的新闻,除了这次发生在南海的深夜查房吓死打工妹事件外,还有一宗便是发生东莞,其影响波及全国尤其是港澳地区的湖南打工仔刘晃棋,因港方无良老板延长工作时间以致劳累过度,最后在机器旁吐血而死亡的恶性事件。这事影响甚巨,以致后来广东省人大、省政协及广东省劳动厅成立了联合调查组,对该厂几次进行查封并予以整顿。

  到达南海后,我们马上找到了正在等候我们的黄后刚和几名工友,问清有关情况后,我们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医院的太平间,终于见到了打工妹姚丽的遗体。让我们心酸的是,由于黄后刚无钱交纳火化费,至今姚丽的尸体仍停放在太平间。正是由于这次惊吓,黄后刚这个昔日活泼健朗的大男孩竟明显有些神志不清,甚至不能条理清楚地回答记者的问话。在老乡及当日目击者的帮助下,我们才详细了解到事情始末。

  同时知情者一再向我们表示,希望通过媒体的报道与呼吁,能够号召好心人为这位魂飘异乡的打工妹筹集到钱款,使尸体尽早得到火化,告慰死者在天之灵。在当天夜晚,当我和小林一起去采访警方有关人士时,自然少不了要费一番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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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楼  发表于: 2004-10-31   


第十二章 我在报纸上“叫卖”我的人头!
深夜查房吓死打工妹(2)

  那么有读者不禁要问:这位打工妹到底是怎么死的?真的是被查房的人给吓死的吗?对于有关答案,我还是用那篇我和小林共同采写,第二天,也就是1998年6月2日发表于《南方都市报》头版头条的的独家报道来回答广大读者的满腹疑问吧——
  年仅20岁的她竟然如此魂断异乡

  深夜查房吓死打工妹

  本报讯:在南海市盐步制衣厂打工的黄后刚做梦也没想到,健康活泼、美丽大方的女朋友姚丽竟然因派出所民警和治安员深夜查房而过度紧张,以致当场猝死,这位年仅20岁便魂断异乡的打工妹的遗体至今还停放在当地殡仪馆。

  据今年25岁的黄后刚称:5月27日,睡梦中的他突然被同一房间居住的四川工友李大志、莫雪梅夫妇叫醒,称有警察来查房。接着,黄听到了“快点开门!快点开门!"的叫喊声。他立即爬起来,并把与他同睡一床的女友姚丽叫醒,让她穿好衣服。谁知一听有人查房,姚丽猛地坐了起来,极其紧张地问:“啊,有人查房……"话没说完便向后一仰倒在床上,昏迷过去。

  这时,李大志已把房门打开,走进来一名治安员和一名民警,一进门他们向李要暂住证和身份证。黄见女友突然倒在床上,叫了几声均没反应,急忙朝李大志大声喊道:“阿丽昏倒了,你们快过来看看!"李当即叫黄赶快用手掐她的人中,莫雪梅也赶紧跑过来帮忙,但姚均无反应,且脸色已变紫。一位治安员见状忙问是怎么回事,并叫他们赶快送医院。随后,那位查房的民警和治安员检查了李大志夫妇的有关证件后,便走出了房门。黄后刚在李大志夫妇及几名工友的帮助下,用一块床板迅速将昏迷不醒的姚丽送往附近的盐步医院抢救。经该院急诊室医生检查发现,病人呼吸、心跳已经停止,瞳孔放大,全身冰凉。27日2时20分,医院以“呼吸、心跳骤停"为死亡原因下发了死亡证明书。

  据了解,黄后刚与死者姚丽均来自湖北安陆,两人在家乡恋爱后即来穗打工,并于去年6月底开始租房同居。两人进盐步制衣厂后,即与工友李大夫夫妇一起在盐步新苑南大院合阻了一间十多平方米的房间。这是他们在此首次遇到查房。

  据黄及其同房的李大志夫妇称,姚丽平日身体一直很好,事发当日,姚当时还有说有笑,晚上做饭时还高声唱歌。饭后,黄与她还跑到一老乡家里看电视,直到晚上近11点才回出租屋休息。

  黄后刚对记者说,姚丽死亡后,他即在工友蒋刚的陪同下拨打“110"报警,称“我们出租屋有个女孩子在查暂住证时被吓死了",随后有多名民警赶来调查取证,并要求所有当事人前往派出所录口供。

  昨日下午,记者电话采访了盐步派出所有关领导,对方说:“姚丽的死我们派出所没有任何责任,因为她本身就有病,我们已搜集好她同居的有关资料。至于死因究竟是什么,那得经过南海公安局法医鉴定。如果死者的家属非要认为派出所应承担有关责任,可以通过法律途径,假如确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一定会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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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篇报道一见报,如一颗特大炸弹,立即在全省广大读者中,尤其是外来工中激起了始料未及的反响!大家在以不同方式对不幸离世的打工妹表示同情和哀悼的同时,亦强烈呼吁地方治安管理部门在查房时应该注意自身形象,文明值勤。这些外来打工一族,言语间尤其对当地某些治安员在查房时的不良表现深为不满,谴词声声。

  3日一大早,深圳的一位女读者在电话中称:姚丽在深夜查房时被当场吓死,也许有人认为小题大做耸人听闻,但她绝对可以理解,因为她也有过类似的遭遇。

  张女士称,去年春节前的一天深夜,她和丈夫在深圳宝安一出租屋里睡得正香,突然被外面一阵“查房了,查房了!快开门!快开门!"的叫嚎声惊醒。当时,因她有5个月身孕在身,丈夫要照顾她,所以开门的动作慢了些,结果房门刚一打开,猝不及防的他就被几个破口大骂的治安员一脚踢了一个趔趄。他爱人也急了,不由叫道:“你们怎能一进门就动手打人啦?"对方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叫骂道:“他妈的,老子打你又怎么样?不服气是吗?"

  接着,几个如狼似虎的治安员一拥而上,拳打脚踢,当场将他“制服"在地。看到缩在床上的张女士惊叫起来,一个治安员又飞起一脚将他们家中一张放有水瓶及杂物的小桌子踢翻,杂物四下横飞。由于惊吓过度,张女士当夜下身大出血,然而其丈夫眼睁睁望着却动弹不得。最后,好在几位邻居及时赶过来帮忙,照料。随后,夫妇俩被几位好心的工友送到医院急诊,她才保住了一条命。但她腹中那条四个多月的无辜小生命,尽管医生想方设法采取了许多措施,但最终还是流产,一条尚未出生的小生命竟这样夭折了!至今,这件事情他们一直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

  张女士在电话中哭着说:至到现在,每逢查房她就不由浑身发抖,大汗淋漓,几近昏厥。

  租住在广州天河区的几名打工妹表示,这些查房人员太不人道了!南海盐步的查房人员在发现姚丽当场昏倒时竟置之不理,更没有帮助救人,丧失了作为执法者最起码的职业道德。因其查房而断送了一条鲜活的生命,他们的良心将会永远受到谴责。

  南海盐步一群外来工派代表致电记者称,他们这些外来工最怕查房,因为当地一些基层派出所和当地治安员的执法形像太差,一点也不文明,不但经常乱罚款、乱打人骂人,还动辄用手铐铐人、关押人。这些外来工说,有次深夜查房时,由于他们动作慢了些,结果木门被查房的一脚踹开,门窗被砸烂,查房的用手铐把里面的5名外来工铐走、关押打了一顿后,最后每人被莫名其妙地罚款500元了事。要想去当地有关部门投诉他们,根本就没有人理睬,弄不好还会将自己关进去,或是再招惹一顿打骂。负责查房的大多是当地的那些治安员,他们的文化素质差,举止粗野,毫无法制观念,有的实际上是知法犯法,根本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

  佛山市一位姓张的人大代表致电我说,目前全国正在进行公安机关深入开展执法检查的集中教育整顿工作,而在南海盐步居然会发生查房时当场吓死打工妹之事,这充分暴露了个别执法人员态度太差,精神面貌落后,希望地方基层执法人员能认真执行公安部最近发出的“公安机关五不准五严禁四目标",对有关违法乱纪的人员要坚决清除出政法队伍,违犯了法律的,当地政法部门应对他们加以严惩,绝不能姑息!

  另从《南方都市报》南海发行站方面反馈回的信息,当日刊有此文的报纸刚一上市,很快就被抢购一空,特别是成为了那些外来打工一族的抢手货。由于买不到报纸,一些外来工只好辗转从他人手中借来大量复印,甚至有的因为在当地购买不到当日的《南方都市报》还特意托人从广州捎回。许多读者,尤其是那些从全国各地来到南方打工深知其中疾苦滋味的外来工们,纷纷略尽绵薄之力,为不幸离世的打工妹捐献了钱物。

  后据死者的男友黄皓刚称,到6月5日为止,仅海南盐步的外来工就捐送了2000余元现金交到他手中。

  社会各方面产生热烈的反响,那么作为此事的“始作俑者"南海市公安局又有何看法呢?针对此事,南海公安局有领导迅速发表了有关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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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楼  发表于: 2004-10-31   
第十二章 我在报纸上“叫卖”我的人头!
“此事与警方无关!”

  6月5日,南海市公安局的有关领导接受了我的电话采访。这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负责人说:这件事情的责任不应在公安局身上,也不能轻易怪罪当时查房的有关民警和治安员,因为这只是一件谁也意料不到的意外事故。
  该领导称,当晚,全市根据上级有关指示精神,对全市范围内的所有出租屋进行清扫“三无"的大行动,警方在全市范围内清查外来人员的居住证、暂住证。在查姚丽所住房屋时,发觉她身体不舒服之后,也曾督促姚丽屋里的亲人送她去医院,但由于有大量工作要做,加上看到有姚丽的亲人、工友、老乡十几人均在场,同时也没意识到后果会如此严重,而且民警们在工作繁忙时不可能放下手头的工作,亲自送她去医院,所以查完房就走了。因为大家还要去其他的地方查房,当时谁也没想到姚丽会这样死去。

  这位领导同时称,查房时民警穿了警服,明眼人一看就应该知道是人民警察,所以就没有出示证件。不过,按严格要求还是应首先主动出示有关证件,以便对方更好地配合工作。至于姚丽的死因,警方有关人士分析说:死者可能有先天性心脏病,加上她的暂住证已经过期以及未婚同居等情况,很可能是担心查房时受罚,令她精神过份紧张,导致心脏负荷过重,从而引发病亡。这种特殊的情况应属意外死亡,也是民警在正常工作中引起的意外死亡,所以警方不负任何责任。

  他还称,对于死者的善后处理则应该是地方民政部门的事情,与警方无关,因为警方并不是慈善机关。如果有民警在此次执法过程中有粗暴行为或违现现像,警方一定会严肃查处。有关领导还指出:目前珠江三角洲地区外来工特别多,在促进地方经济发展的同时,也有少数外来人员违法乱纪,极大地影响了治安。在警方抓获的犯罪嫌疑人当中,外来工占80%以上,而警方对“三无"人员的清查,尤其是出租屋的管理是预防违法犯罪的有效手段。这位负责人称,近年来,南海市外来人口犯罪率很高,警方清查出租屋是依照《广东省出租屋暂住人员治安管理规定》而执行的正常公务。发生这么一件意外事件,是改革开放以来的第一遭。

  为此,南海市公安局领导也希望通过媒体向社会发出呼吁:广大外来工要自觉服从、配合公安机关的工作。有不少外来工缺乏法制意识,不愿申报户口、不愿交付管理费申办暂住证,以致出现管理混乱的现像,这样容易滋生犯罪。按政府部门的有关规定,外来工必须到当地政府管理部门申办临时户口手续,以便互相配合,减少违法犯罪的发生。在执法过程中,公安机关也应文明执法,严格要求自己。同时,他们公安部门也欢迎新闻媒介对民警的执法工作进行监督。

  关于这件在珠江三角洲一度传得沸沸扬扬的稀奇事,1998年6月17日,广州某报在其珠三角新闻的头条上,也发表了此消息,所有的过程与事实,以及写法几乎与我在半月前发表的稿子一样。不过,这篇文章的作者在此稿末中特意地提到“据黄后刚透露,姚丽曾向他讲过,她两岁时睡觉掉下了床,母亲醒来后猛地坐起来,弯身去抱她时,因心肌梗塞而猝死。"其意思很明显:姚丽的母亲有心脏病,其母的死因和方式几乎与她的一样,也是在突然醒来后猛地坐起来时又倒下猝死的,因此姚丽的死因主要是她遗传的心脏病突然发作而致,根本与警方查房无关。

  针对南海市公局有关人士的看法,广州市司法局一位干部发表了不同意见,他认为南海市公安局的说法漏洞太多:首先,根据我国《人民警察法》的有关规定,民警不管是在执行公务时,还是休息时间,都有责任对急需救助的群众伸出援手,像他们在查房时,正好碰到这位打工妹因受到惊吓而昏迷过去,可他们虽然有好几个人在场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救人,连医院都不送,这不但是不人道的,更是违反有关法律的一种行为;其次,不管这位打工妹到底有没有病,她死亡的主要原因都是因为查房的有关人员引起的,道理很简单,就像一位患有心脏病的人,突然受到有关人员的话语或行为的刺激而引发病情,并很快死亡时,从法律的角度来讲,难道能说这个人没有任何法律责任吗?姚丽的死亡是因查房的人员的行为而引起,他们自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死者家属完全应该按有关法律规定向有关部门提出赔偿。

  对于这篇曾轰动一时的新闻,《南方都市报》主编关健特意在6月6日写了篇题为《该不该查》的述评,我认为他对此事所存在的问题说得很透彻:

  该不该查

  6月2日,本报一版登了一则《深夜查房吓死打工妹》的新闻报道,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的反响。有关部门对报道认为,整篇报道都是事实,问题是现在省里要求开展“严打",你们报道查房吓死了人,那还要不要查房,要不要“严打"?

  这个问题提得很怪,似乎思路不大对。

  首先,“严打"与“查房"没有必然的联系,更别说“严打"等于“查房"了。现在,因为报道你深夜查房吓死了人,就认为影响“严打",以至“严打"无法开展,岂不是说“查房"就是“严打"?6月1日,广东省委、省政府召开电视电话会议指出,这次“严打",打击重点是爆炸、涉枪、杀人、抢劫等严重暴力犯罪,多发性、倾向性犯罪,带黑社会性质和地方恶势力的团伙犯罪,贩毒和经营“黄"赌的犯罪活动。从来没有说查民居是“严打"的内容。你怎么能说一篇报道就影响了“严打"呢?你为什么那么热衷于深夜查房呢?

  查房,是公安机关破案的一个手段。但是,查房也不是随便可以查的,即使你是公安民警,查房之前也必须要有证据,有搜查令,否则,你就是“私闯民宅",是执法违法,是绝对不允许的。打工仔打工妹又怎么样?他们也是中国公民,同样是受法律保护的;他们是通过契约形式租住的房屋,同样属于私人民宅,同时是受法律保护。你不能因为他们是外来工,住的是出租屋就不把他们当人看,就可以随便深夜查房,随便私闯民宅。人们气愤的是,你明明知道出租屋的外来工最怕深夜查房“吓得外来工鸡飞狗跳"(查房者语),明明知道深夜查房会吓出人命来,你却乐此不疲,还振振有辞,你究竟想干什么?我们并不反对查房,但是查房要有证据,要有搜查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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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楼  发表于: 2004-10-31   
第十二章 我在报纸上“叫卖”我的人头!
谁来管理黑保安?

  有关保安违法乱纪的事情,我后来又采访了好几宗,其中的采访过程令人思虑太多。1998年9日晚10许,广州市白云区石井镇黄石旧货市场内因档口间的生意竞争,发生一起保安队长率众打人的恶性事件,起因是该市场A档档主颜伦生因“不听话",不将生意拱手让人,以致他手下的几位打工仔被多位保安员逼跪在地上猛揍,一个被打得大小便失禁,一个被打昏在地。
  事发后,我和《南方日报》记者项仙君一道赶往石井派出所采访,一位所长称:派出所接到报案后,派人赶到现场时,人已经走散了。他还称,该市场的保安不是所里派过去的,不知是来自何方,派出所平时很难管他们。后来,尽管第二天的《南方都市报》和《南方日报》均披露了此事,但最终没有什么结果。

  1998年9月22日下午,我与广州几家媒体的记者前往白云区棠溪治保会及新市派出所采访一宗治安员持枪抓人打人、非法关押并长时间毒打几名无辜外来工的有关事宜,在治保会外吃了“闭门羹",而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多次遭遇值班民警冷言恶语的“礼遇",最后我们几位记者在被人赶出派出所的大门。第二天,《南方都市报》以《民工无辜被打记者采访被逐》为题披露了此事,后来新市派出所的人出面叫来棠溪治保会的人,最后对方答应补偿500元了事。

  对于这些有关保安员的违法乱纪之事,能在新闻媒体上曝光的只是极少数。但话又说回头来,就是给予他们曝光了又能起多大的作用呢?毕竟,新闻媒体只是一个舆论鉴督单位,并非立法和执法的政府机构,能管理和惩治这些无良保安的还只能是有关职能部门。

  由于我连续报道银河治安员打人事件及其他几宗有关保安违法乱纪事件,不但令我在广州地区成为了专门披露保安恶行的记者,而且消息也传到了省外,传到了北京。看到我接连发表在《南方都市报》上的有关保安违法乱纪的多篇报道后,1998年10月,中央电视台“新闻30分"的女记者李玲与两名摄像一起,特意从北京赶到广州暗访有关保安员的违法事端,同时对广州几个城郊区某些商店公然出售保安用品及警用器具的情况进行了明查暗访,后来此事在央视一频道播出,引起了国人的瞩目。

  其实,不仅是广州地区,在全国其他各省市中,有关保安的诸如此类的恶行恶举,我们早已是屡见不鲜了,下面我只举几个早经新闻媒体曝过光,并已在社会各界激起了强烈反响的事例吧——

  1998年月日12月30日,广东省电视台著名节目主持人陈旭然,在自己的居所被入室行窃的歹徒丁国礼扼杀,令人震惊的是,制造了这一轰动国内外惨案的凶手,就是陈所居住的天河天成厦的黑保安。

  1998年1999年12月31日,在广东东莞市,一名孕妇逛超市,被指控有偷窃行为,遭保安搜身,并被残忍地剁去四指(据《羊城晚报》)2000年5月16日,广东惠州发生私企老板令保安将一名打工仔开枪击伤……(据《工人日报》)

  2001年6月7日晚11点左右,因两名同学遭遇粗暴行为,济南某高校的几名学生与保安理论时被他们追打,一名同学被严重打伤右腿腿干外,5名以上学生不同程度受伤,其中一名竟被打得皮开肉绽,到医院缝合了不下二十针……(据人民网)

  2001年8月16日,几个保安竟公然将长沙市芙蓉区法院立案工作人员刘翔、李理打得头破血流送医院治疗……(据《长沙晚报》)

  2001年9月30日,北京惠新西街物美大卖场内保安因怀疑一安徽民工偷拿口香糖,数名内保人员用自行车链条锁、钢管将其活活打死……(据《北京晚报》)……

  

  无须举出更多的例子,这些早就足以令我们触目惊心!人们不禁要问:是谁给了保安这样“权操生死"的大权?保安到底“保"什么人的“安”呢?为什么在我们的生活中频繁出现如此之多的保安打人伤人事件?到底谁来治理这些无法无天的黑保安?!

  在上述事件中,这些保安大都不是国家承认的保安服务公司的保安,他们只是雇佣单位未经公安机关批准、又未在工商注册、擅自招用的,所以被人称之为“黑保安"。据有关部门统计,在保安违法事件中,80%属于此类黑保安。比如我在前面所报道的1998年3月6日发生在深圳罗湖的保安员围攻值勤巡警、湖南长沙某公司众保安群殴两法官等事件中,就属于这类情况。

  但是,还有相当部分的保安即联防治安员是属于地方派出所管辖的。他们绝大多数是本地的郊区农民或无正当职业者,比如像广州的银河村及猎德村的治安员,他们在行政上直接属于本村村委会中的治保会管理,在执法上同时又属地方派出所管辖,他们与企业或公司私招的“黑保安"相比,虽然统称保安,但似乎要来得更名正言顺些,因而“执"起法来更是师出有名当仁不让。他们的主要任务当然是协助地方要派出所维护当地治安,一般都配有警棍、手铐甚至猎枪之类的“执法武器",防范的目标主是针对附近打工或租住的外来工一族。由于这类“土皇帝"保安多为当地人,优越感加上或多或少的排外心理,使他们平日总是有意识以排挤外来工为乐,明知故犯,无法无天,动辄施以打骂,假借查房及维护治安的名义侵犯外来工的权益已是司空见惯,甚至手铐铐人、敲诈勒索等严重的侵犯人权的事件同样屡见不鲜。这一帮被当地有关部门长期供养、并大受庇护的治安员比起那些黑保安来,似乎更可怕。其实,无论这类地方上生于斯、长于斯、管于斯及危害于斯的保安员,还是那些国企、大小私企或物业公司私自招收的、无保安资格的“黑保安",只要是存在违法乱纪为非作歹行为的,一律统称为“黑保安"。某些素质低下甚至劣迹斑斑的人通过非法的保安中介、培训机构混入保安队伍,很容易诱发违法行为,成为社会不安定因素。  

  “黑保安"的存在,暴露出我们保安管理中的漏洞和保安市场的混乱。对此,有关方面申明,保安的职责是协助公安机关做好保卫工作,对正在实施的不法行为进行制止,他们在法律上绝没有任何超越于普通公民的权利,更没有任何意义上的“执法权",只有有限的维持秩序的权力。但这有限的权力却是和老百姓关系最密切的,所以在管理上理应比一般行业更严格、更规范。

  当然,因为少数的害群之马就全部否定其他保安为我们这个社会治安所作出的贡献,未免过分的以偏概全了。其实,在我们的警力不充足的情况下,保安业已成为社会治安的一支重要力量。一些保安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不怕流血牺牲,以自己的鲜血和宝贵的生命保护着国家财产和人民生命安全,他们的义举可歌可泣,我们不能因为部分的害群之马而毁坏了整个保安队伍的好名声。

  2001年9月9日,广州越秀公园一名保安班长在勇擒名持刀抢夺歹徒时被刺身亡;2002年10月18日,北京朝阳区一名年仅19岁的保安员在保护群众利益时,被两名持刀歹徒杀至重伤。

  2001年2月底,公安部下发了《关于保安服务公司规范管理的若干规定》,明确指,保安的职责包括为受雇客户单位提供守护、押运、大型文体活动的安全保卫、安全咨询和研制开发安全技术防范产品等。《规定》强调,“保安人员不得出现的行为包括:剥夺、限制公民人身自由、搜查他人的身体或扣押他人合法证件、合法财物,辱骂、殴打他人。"

  由此可以看出,不管是国家承认的保安服务公司的“保安",还是像广州银河村、猎德村一样的治安员;不管是有关单位招聘的还是当地派出所管辖的,他们在保平安时都没有诸如限制他人人身自由、搜身、扣押财物等的执法权,这些特权只有司法机关才有。这些保安的职责主要是协助公安机关维护社会治安,以及在非警务工作中维持公共秩序。

  2001年4月7日,北京某国家机关单位的王谦先生,在北京普尔斯马特超市买东西时,仅仅因为3元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该超市的保安王超的暴打,以致其左耳鼓膜后部下方裂隙状穿孔左耳听力明显下降。法院经审理认为,被告人王超的行为已构成故意伤害罪。5月23日,石景山区人民法院以故意伤害罪,依法判处普尔斯马特会员商店暴打顾客的保安王超有期徒刑6个月,缓期执行一年。庭审结束后,负责审理此案的吴法官向记者表示:“此案的判决具有警示作用"。王超由此成为北京首例被判刑的保安。

  人们不禁要问:如果所有的地方政府部门能对所有的违法乱纪保安给予严厉打击的话,我们的生活中还会频繁出现有关保安伤人的事件吗?

  由此可见,对于那些违法的各类保安,其治本之道不仅在于诸如清理整顿保安市场,做到统一领导、统一审批、统一培训、统一经营,甚至统一服装标志,我看主要还是要出台一部专门的法规来管制。不管是有户口的“保安"也好,还是无户口的“黑保安"也好,至今,尽管目前不少地方都制定了地方性保安服务业管理法规,但全国性保安法规还是空白。也就是说,我们中国尚未出台一部统一的、完整的法规来管理他们。

  2003年3月,我从公安部有关部门获悉,目前,公安部的有关法律专家正在认真制订首部面向全国的有关保安管理条例,在征求社会各界权威的人士的意见后,很快就可以向社会颁布,并要求全国各地的所有保安人员严格遵守和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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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楼  发表于: 2004-10-31   
第十二章 我在报纸上“叫卖”我的人头!
由“孙志刚惨案”透视中国暂住证(1)

  在中国异乡,特别是大中城市漂泊和工作的许许多多外来者,一提到暂住证,心里难免会隐隐作痛。本来,公安部门制定暂住证的初衷是为了更好地维护城市的政治稳定和社会安定,保护广大外来人口的合法权益,然而某些丧失天良的人却滥用权力粗暴查证,愚昧的被收容者纵火烧车,上演了一幕幕的悲剧……
  有关资料显示,目前流动或常住于城市的农民常年在8000万人左右,高峰时达1亿多人。在北京、上海等特大城市,常年的外来人口都在300万人左右。这些人有的在城市不仅有稳定职业、生活来源,还有合法固定住所,只是没有合法的身份。“一纸户口”,不仅限制了其在城市结婚、生育,而且使他们没有权利享受所在城市的各种资源和社会保障。

   1985年7月,公安部颁布了《关于城镇暂住人口管理的暂行规定》,决定对流动人口实行《暂住证》、《寄住证》制度,允许暂住人口在城镇居留三个月以上。当时出台这个政策指导思想却是传承了计划经济年代的思维模式,其目标是限制人口流动和预防犯罪。

  然而,18年的演变中,这个法规带来的弊病已经远远超出了当初设计者的理想,成为许多地方公安部门创收的工具之一。仅就按规定办理暂住证而言,中国现在的流动人口每年高达8,000万至1亿。去年《南方周末》记者寿蓓蓓曾采访了公安部治安管理局武冬立局长时了解到:如果按8000万流动人口在外流动一年计,办暂住证每人需交180元管理费,总计就是144亿元。即便按照实际办证的4000万人左右计算,也有72亿的收入,加上对无证者的罚款,数目也会极为惊人。

  作为户籍管理制度组成部分的暂住证制度,在与“收容遣送制度”结合起来之后,更表现出异常的粗暴,使无数“盲流”闻之色变,成为老百姓广为诟病的恶法之一。特别是,尤其令老百姓极为反感而又敢怒不敢言的是借办暂住证发“黑财”收费漫天要价:个别部门及个人仍以代办暂住证牟私利,国家规定只收工本费5元或15元的两种暂住证,被有的人借机抬到40-60元;代办费更是高得吓人,低则80-100元,多的达到150-200元。我们有时弄不明白,在外务工得备齐多种证件,究竟该办什么证、证该怎么办,这并非每一个出门在外的民工及众多没有本地户口的白领们都能理解的。

  18年来,无法确切统计,究竟有多少人为之备受辱骂和无情殴打,有多少人命丧于这个制度之下呢?作为一名在南方和北方工作和生活了9年的政法记者,耳闻目睹,切身体会,我对此是有着独特的感受的。特别是在广东,我记不得多少次采访过保安员和当地派出所素质极为差劣的民警借口查暂住证而对打骂外地人的事;见多了许多背井离乡在外辛勤工作的外来人员尤其是民工,因为暂住证而备受他们的责难和侮辱。我也曾不止一次在报纸上对这些恶行进行过披露,但在我们的生活中几乎每天还是有同样的恶行在肆虐,同样还是有外地人屈辱的泪水在流淌。甚至又有多少人因为暂住证而丢失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在查房时被吓死的姚丽与他们相比,也许还算是幸运的,因为她毕竟没有遭受到更为惨痛的折磨……还是让我们从散见于媒体报道中的事实来看看吧——

  2000年7月26日,湖南人苏萍(化名)被警察作为“盲流”收容的两天两夜期间,遭到众多暴徒惨无人道的轮奸。

  2000年8月24日夜,19岁的少女宋苏朵到昆明探亲,遇到几名便衣查暂住证,晚上11时许,宋苏朵从警车上跌落摔死。

  2001年10月25日,四川资中人蔡刚在被深圳龙新派出所工作人员清查证件过程中离奇死亡,有目击者说,蔡刚是被派出所治安员和便衣民警殴打致死。

  2003年1月24日晚,5个被广州白云区庆丰居委会治保队搜查没有暂住证的外来工,在被关上收容车后没多久,便从高速行驶的收容车上一个接一个地掉下来。这5名外来工中,有1人受轻伤当场“逃跑”,有2人因脑颅积血死亡。

  ……

  这样的血案,媒体披露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18年来,暂住证制度究竟害了多少人?直到轰动全国的孙志刚一案发生时,这才揭露出了收容遣送背后的层层黑幕和触目惊心的暴力。2003年3月18日,这位不幸的大学毕业生因无暂住证被收容并遭毒打致死的报道再度起了媒体和广大网友的关注……

  孙志刚,27岁,湖北人,毕业于武汉科技学院,事发时受聘于广州市达奇服装公司任设计师。2003年3月17日晚10时许,孙外出上网,途遇黄村街派出所民警检查身份证,因没有随身携带身份证,孙虽辩称自己有正当职业、有固定住所,仍被作为三无人员带回派出所。孙的同学赶到派出所并出示孙的身份证后,当事警官仍拒绝放孙,孙的同学了解到,孙在派出所与警官“顶了嘴”。三天后孙死于收容人员救护站。

  4月3日,孙志刚的尸体被送到中山医学院法医鉴定中心解剖,负责尸检的医生被孙的尸体吓了一跳。虽然孙的身体表面上看不出致命伤痕,但是在切开腰背部以后,一条黑线显现出来,切下第二刀时,显现出一砣砣的黑血块。从肩到臀部,全是暗红色,还有很多长条状伤痕,整个背部差不多全是出血区。法医认定孙因大面积软组织损伤致创伤性休克死亡。

  4月18日,经中山大学中山医学院法医鉴定中心鉴定,孙系因背部遭受钝性暴力反复打击,造成全身大面积软组织挫伤致创伤性休克死亡。

  孙志刚在湖北农村的弟弟和舅舅惊闻噩耗,花了几天时间东拼西凑了路费,赶到广州讨个说法。但他们找了很多部门,都没有明确答复。孙的亲戚轮流去了20多人,坚持不懈地要讨说法。为了追问孙志刚的死亡真相,他们在广州奔走呼号了84个日日夜夜,但他们的投诉却处处碰壁。

  4月25日,孙志刚事件经中央及当地媒体披露后,象一枚重磅炸弹,在社会上激起了极为强烈的反响。

  在有关媒体曝光此事后,5月13日,广东省有关部门这才在提供的新闻资料中介绍了孙案的调查结果。认为孙志刚是因为被派出所民警“错误”地送交收容站,后来在收容人员救治站被同室的8名收容人员轮流殴打致死。

  直到此时,广州市公安部门先后依法拘留了13个犯罪嫌疑人,除了涉嫌动手打人者外,还包括涉嫌指使打人的护工、收容救治站的负责人、当晚值班医生、天河区黄村街派出所的民警等。直到此时,广州市公安局、民政局、卫生局等有关部门这才“积动”与孙家接触,商谈有关国家赔偿问题。

  5月14日,华中科技大学法学院俞江、中国政法大学法学院腾彪、北京邮电大学文法学院许志永等三位法学博士上书全国人大,以中国公民的名义,就国务院1982年5月12日颁布的《城市流浪乞讨人员收容遣送办法》提请全国人大常委会进行违宪审查。

  5月23日,又有贺卫方、盛洪、沈岿、萧瀚、何海波等5位国内著名法学家同样以中国公民的名义,再次联合上书全国人大常委会,就孙志刚案及收容遣送制度实施状况提请启动特别调查程序。

  6月3日,贺卫方、盛洪、沈岿、萧瀚、何海波等五位法学家提交全国人大的建议书在搜狐网上全文发表,再次引起巨大反响。

  “公车上书”事件在海内外引起巨大反响,全国各界人士纷纷呼吁废除恶法,对城市“盲流”进行人性化的管理。

  与此同时,新浪网全面展开对酿成孙志刚悲剧的主要原因进行了讨论,数千万网民均认为,这主要是由于某些执法人员用权不当,以及外来人员管理流程存在不足造成的。随后,中国律师网以“天堂里不需要暂住证”为题发表了系列声讨暂住证制和收容遣送制度的文章,并总结出这样一个趋势:“孙志刚已然成为一个抽象的符号:暂住证——收容遣送中转站——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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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楼  发表于: 2004-10-31   
第十二章 我在报纸上“叫卖”我的人头!
由“孙志刚惨案”透视中国暂住证(2)

  这一系列事件,使暂住证制度及其背后的收容遣送制度成为2003年上半年仅次于非典的另一大新闻热点。对此,学术界也进行了深刻的反思。
  5月19日,中国青年报“冰点时评”发表评论《上书是宪法性权利审查是宪法性义务》,文章指出,3位公民上书全国人大的行为,在中国的法制史上,开创了中国公民从最底层向最高层直接发动违宪审查的先河,违宪审查这一重大法治制度将由此迈出重要的一步。

  著名学者张英红在《孙志刚之死与制度之恶》中指出,在当代中国,不仅农民、民工等弱势群体的权利得不到保障,而且教授等高级知识分子的个人权利也会随时会受到侵害(如武汉理工大学教授程树良离奇死亡)。

  孙志刚惨死一案很快引起了中央有关领导人的高度重视。中央政治局常委、政法委书记罗干、中央政治局委员、书记处书记、国务委员、公安部长周永康多次作出重要批示,明确指示要坚决依法彻查此案。中央政治局委员、广东省委书记张德江也要求,“一定要依法从严惩处凶手,维护法律尊严,维护人民群众合法权益,还孙志刚及其亲属一个公道。”其中的周部长曾为此作过七次批示。

  随后,广东省委常委召开专门会议,研究和要求坚决彻底查清此案,依法严惩凶手。经专案组缜密紧张的侦查,随后,涉案的13名犯罪嫌疑人全部缉捕归案,3名在此案中渎职的工作人员已被检察机关立案侦查。

  6月5日上午9时整,随着法槌重重落下,孙志刚被故意伤害致死案在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广州天河区法院、白云区三家法院分别开庭:李海樱(又名李海英)等12名被广州市检察院指控殴打孙志刚致死的犯罪嫌疑人的案件在广州中级法院审理;被广州市白云区检察院指控在孙志刚案中犯有玩忽职守罪的原广州市精神病医院江村住院部工作人员彭红军等4人在白云区法院受审;原天河区黄村街公安派出所警察李耀辉和原江村住院部副主任张耀辉等2人同样被指控犯有玩忽职守罪,在天河区法院接受庭审。

  在广州市中级法院受审的12名被告有4人是救治站护工,另外8人是在救治站接受治疗的被收容人员。新华社记者旁听了在广州中院的审理,直击了全案审理过程。

  这是一个能容纳100余人的审判庭,当天到庭的除法官、公诉人、被告人外,还有一支18人的庞大辩护人队伍挤坐在公诉人的对面。能容纳102人的旁听席在开庭时已座无虚席。孙志刚的父亲孙六松在他另一名儿子孙志国的搀扶下,坐在左侧旁听席的后方。

  广州市人民检察院在起诉书中控称:

  2003年3月18日晚10时许,被害人孙志刚被收容后被送至广州市精神病医院江村住院部(收容人员救治站)201室治疗。3月19日晚,孙志刚因向其他收容救治人员的亲属喊叫求助,遭致护工乔燕琴的忌恨。乔燕琴遂与另一护工乔志军商量,决定将孙志刚调至该站206室,让室内的收容救治人员对其进行殴打。之后乔燕琴到206室窗边向室内的被收容人员李海樱等人直接授意。

  至19日零时30分左右,乔燕琴再次向乔志军及接班的护工吕二鹏、胡金艳提出将孙志刚从201室调至206室殴打,并得到3人的认同。将孙志刚调到206室后,乔燕琴、吕二鹏又分别向李海樱等人授意对孙志刚进行殴打。当日1时许,206房的被收容救治人员李海樱、钟辽国、周利伟、张明君、李龙生、李文星、韦延良等人对孙志刚进行殴打,何家红则在旁望风。胡金艳发现后进行了口头制止,但李海樱、钟辽国、周利伟、张明君等人在乔燕琴的唆使下,不顾孙志刚跪地求饶,继续殴打,何家红也参与对其拳打脚踢。当值护士曾伟林(另案处理)发现后遂与胡金艳将孙志刚调至205室。后孙志刚向吕二鹏反映情况,被吕二鹏用塑胶警棍向其胸腹部连捅数下。当天上午10时许,孙志刚被发现伤重后经抢救无效死亡。  

  检察机关认为,12名被告人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人死亡,均已构成故意伤害罪。其中乔燕琴、李海樱、钟辽国、周利伟、张明君、吕二鹏在共同犯罪中起主要作用,是主犯;李龙生、李文星、韦延良、何家红、乔志军、胡金艳起次要或辅助作用,是从犯。上述12名被告人故意伤害他人身体,手段特别残忍,情节特别恶劣,在社会上造成极坏影响,危害极为严重,依法诉请法院从严判处。

  8名直接殴打孙志刚的被告人在法庭上均表示,进入救治站后,他们都有过被护工及先进入救治站的同房病人殴打的经历。

  9日下午3时整,孙志刚案正式宣判。审判长当庭宣读判决书:孙志刚案头号主犯故意伤害致死案主犯乔燕琴一审被判死刑;第二主犯李海樱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其余十名罪犯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至无期徒刑。

  同日,孙志刚案涉及的原广州市公安局天河分局黄村街派出所民警李耀辉,原广州市脑科医院江村住院部副主任张耀辉,原广州市收容人员救治站负责人彭红军,医生任浩强,护士邹丽萍、曾伟林等6人,经广州市天河区人民法院和白云区人民法院审理认定,其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构成玩忽职守罪,被分别判处有期徒刑2年至3年。

  此案涉及的其他20余名违反党纪政纪的有关责任人员,经广州市委、市政府同意,已由广州市纪委、市监察局和有关单位给予党纪、政纪严肃处分。另对孙志刚案件中有关责任人员作出处分意见:对广州市公安系统单梅叶、谭穗渝、许伟浚等12名违纪责任人、广州市卫生系统3名违纪责任人以及广州市民政系统5名违纪责任人均给予了相应处分。

  庭审结束后,孙志刚的父亲孙六松在庭外新华社对记者说:“志刚已经死了,希望我们家再也不要出新的孙志刚了。希望我儿子这么一个血的惨案能推动法制建设,改变收容遣送现状,让更多有孩子出门在外打工的父母能够在家安心。”

  6月6日,在孙志刚案开审后,央视邀请法律专家探讨了此案件。

  2003年6月7日,广东省委副书记、省纪委书记王华元向全省有关官员呼吁吸取孙志刚案教训:决不能欺压百姓!“全省各级政法队伍和执纪部门一定要从这一事件中吸取教训,牢记执政为民、执法为民的宗旨,加强队伍自身建设,身体力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这是王华元当日在河源调研时,针对“孙志刚事件”暴露出来的问题,对全省政法干警的寄语。

  结合“孙志刚事件”反映出的执法队伍存在的问题,王华元指出,各地党政机关和政法机关一定要从事件中吸取教训,这个教训就是我们的队伍一定要牢记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善待群众,决不能欺压百姓。要将这种意识深深地扎根于每一个执法者的头脑中,这个工作不做好,就会削弱党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严重影响党的执政地位和威信。他说,一个警察如果不能善待群众,就丧失了作为人民警察的基本条件。如果不牢记为人民服务的根本职责,不解决这个问题,队伍迟早都会出事。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加强队伍自身建设,首先是加强领导班子的建设。班子建设好了,就没有带不好的队伍。

  6月12日,广东省人大澄清:从未规定可收容无暂住证人员。

  6月14日,广东政法委吸取孙志刚事件教训,部署执法教育。

  6月20日,广东省人大常委会明确表明:公安部门不应再介入收容遣送。

  6月20日,广东有关部门表示:广东暂不取消暂住证外来工与常住人口有着同等待遇。

  是的,对外来工们的遭遇,光有愤怒和同情显然不够。广东是改革开放的前沿,外来打工人口也最多,现在是结束这种荒唐的管理状况的时候了。迅速采取措施解决目前存在的管理问题,探索真正保障外来工权益的管理体制,形成善待他们的社会氛围,广东责无旁贷。这是外来工们的期待,也应该是所有正直的广东人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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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楼  发表于: 2004-10-31   
第十二章 我在报纸上“叫卖”我的人头!
由“孙志刚惨案”透视中国暂住证(3)

  2003年6月18日,北京,庄严的人民大会堂里。
  就是在这一天,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审议并原则通过了《城市生活无着的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管理办法(草案)》,会议决定,该办法草案经进一步修改后,由国务院公布施行,同时废止1982年5月国务院发布的《城市流浪乞讨人员收容遣送办法》。6月20日,国务院总理温家宝签署国务院第381号令,公布施行《城市生活无着的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管理办法》。《办法》共18条,包括对在城市生活无着的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的原则、救助站设立和管理、为求助人员提供的救助内容、救助站工作人员的行为以及违反者责任追究等,标志着我国对在城市流浪乞讨人员的救助工作机制进一步完善。《办法》自2003年8月1日起施行。1982年5月国务院发布的《城市流浪乞讨人员收容遣送办法》同时废止。《办法》规定:县级以上城市人民政府应当根据需要设立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站,国家鼓励、支持社会组织和个人救助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站应当根据受助人员的需要提供必要的食物、住处、救治等救助;(一)提供符合食品卫生要求的食物;(二)提供符合基本条件的住处;(三)对在站内突发急病的,及时送医院救治;(四)帮助与其亲属或者所在单位联系;(五)对没有交通费返回其住所地或者所在单位的,提供乘车凭证。救助站为受助人员提供的住处,应当按性别分室住宿,女性受助人员应当由女性工作人员管理。

  另外,救助站不得向受助人员、其亲属或者所在单位收取费用,不得以任何借口组织受助人员从事生产劳动。救助站工作人员不准拘禁或者变相拘禁受助人员;不准打骂、体罚、虐等受助人员或者唆使他人打骂、体罚、虐待等受助人员;不准敲诈、勒索、侵吞受助人员的财物;不准克扣受助人员的生活供应品;不准扣压受助人员的证件、申诉控告材料;不准任用受助人员担任管理工作;不准使用受助人员为工作人员干私活;不准调戏妇女。违反前款规定,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尚不构成犯罪的,依法给予纪律处分。

  全国人大内务司法委员会委员应松年教授感叹到“真没想到,政府解决问题的速度这么快。”我们不禁要为国务院雷厉风行的作风叫好……

  6月20日,孙志刚父亲闻知此讯后,激动得老泪纵横:我的儿子在天之灵可以得以安慰了,以后打工的孩子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7月21日,国家民政部公布了《城市生活无着的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管理办法实施细则》。救助办法自8月1日起实施。7月22日,从辽宁省又传出一个令外来人员振奋人心的消息:沈阳市公安局在全国率先对外宣布,从即日起,在全市范围内,对外地来沈务工经商人员,停止办理《暂住证》,停止收取所有附加在暂住证之上的收费。

  制造了无数人间悲剧的暂住证,终于快要推出历史舞台了。

  7月26日,《经济观察报》发表社评,旗帜鲜明地提出:“为沈阳取消外来人口暂住证制度鼓掌”!

  沈阳市率先取消暂住证管理制度,实行申报暂住登记制度,对外地人实行零收费。得到社会广泛而积极的评价。沈阳市公安局负责人在新闻发布会上的一段话,犹为动人:“包括你们在内的我国公民,每个人都享有宪法、法律赋予的各项权利,人身权利、财产权利和民主权利。”

  在经历过无数次的搜查、罚款、打骂、收容之后,在无数人还未变冷的尸骨之上,“盲流”们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走在任何一个城市的大街上,对暂住证大声地喊:Goodbye,暂住证!

  一位网友闻之此喜讯后,当即以调侃的语调篡改了唐代大诗人杜甫的一首诗,以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忽传取消暂住证,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一亿盲流喜欲狂。”

  对沈阳取消暂住证制度,民政部社区建设专家顾问、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夏学銮评论道:“全国都在积极筹划着暂住证取消的事宜,沈阳的做法也是全国户证管理发展的趋势。”

  但是,全国外来人口最多的广东省表示:暂不取消暂住证。广东省公安厅表示,暂住证问题是户籍制度问题,目前省内仍实行暂住证制度……

  近段时间,虽然广州首创IC卡暂住证规定,外来人口可享受多种权利,深圳办理暂住证实施新规定,但广东省公安厅认为实行暂住证政策仍有必要,暂住证管理不等于歧视外地人。

  7月下旬,广州有关人士提出:在广州能否“用居住证取代暂住证”呢?这个问题引起了读者的广泛关注。居住证与暂住证有何区别?改革的时机是否成熟?7月30日,广州市人大代表、广州市人大法制委委员、广东大同律师事务所律师朱永平在接受《南方都市报》记者李艳的采访时说:从名称来说,居住证的称呼取消了暂住证的歧视感觉,消除了身份差别的色彩。从实质上来说,我主张的居住证与暂住证有居住证不应该收费、居住证的查验权更严格、居住证加强了个人隐私权的保护、居住证还应该可以积分和居住证的办理实行自愿等五个原则。他认为现在暂住证管理办法改革的时机成熟,孙志刚事件、国务院原《城市遣送管理规定》的废止及对《广东省流动人员管理规定》的修改,以及近期《中华人民共和国身份证法》的颁布,都为改革创造了条件。改革不仅对外来人员有利,对规范政府管理也将发挥作用。 

  沈阳市已经在全国率先取消了暂住证,有关人士认为,全国其它大城市取消暂住证的日子也不会很远了。正如一位网友在网上曾经发出这样的呼吁一样:“我希望终有一天,平等之光照耀着神州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无论出生在湖南还是上海、广东还是湖北,我们都是中国公民。四海之内皆兄弟。不再是城里人瞧不起乡下来的,北京人看不上山东来的。我们相互尊重,任何时候都能同船共济……”

  对于任何一个在异地工作的共和国公民来说,户籍的自由也许不会太遥远了。暂住证的消失更不会是遥遥无期了,这样说来,在不久的未来,对全国千千万万的进城打工者!他们不再受到城里人的歧视,特别是受到暂住证的限制了。是的,如果在全国的每一座城市彻底消灭了暂住证,甚至户口,让共和国的每一个公民都能自由地在任何一个地方生活和工作,那么,我们每一个人岂不是都彻底自由了?正如美国著名学者休斯曾说过:“像自由这样的字眼,说起来美妙香甜;自由之歌叩击着我的心,从早到晚,一天又一天。像自由这样的字眼,差一点使我流出泪来,你要是有我的经历,就知道我为什么这样!”

  其实,就象前面的黑保安和地方的那些治安员一样,他们之所以猖狂至极,违法不断,是因为他们显威和虐待的主要对象是外地人,说白了,大都是手持暂住证或是应该办暂住证而没有有花钱办理的外地人。加上地方的保护主义,他们治安员或个别政法部门的败类在打伤人或打死人后,大多得不到应得的惩罚,这也难怪他们有肆无恐的了。当然,孙志刚案是个例外,但所有的受害者的遭遇,都能受到媒体关注并很快引起有关领导的批示吗?他们的冤情能像孙志刚一样得到伸张吗?

  当然,孙志刚案是个例外,但所有的受害者的遭遇,都能受到媒体并注并很快引起有关主管领导的重视吗?他们的冤情会能象孙志刚一样得到伸张吗?五年前,一位来自湖北的美丽打工妹姚丽,因为查房,而被活活吓死,最后魂归广东南海,但没有一个人对她的死负责,最后连丧葬费都没有;五年后,一位来自湖北的青年大学生孙志刚,因为没有暂住证而被广州警方强制收容,最后被多名暴徒活活打死于收容所,但也许可以让他瞑目的是,伤害他的凶手全部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不过令我深思的是,这两个年轻人都主要是因为暂住证(也许还真的有别的原因吧)而丢失了生命,但为什么他们的结果却有着如此不同呢?是因为社会在关注此事的时候,过分关注了孙志刚的身份——一个大学毕业生么?是因为他是一个拥有美好前途的大学生吗?我看不完全是,孙志刚和姚丽都是普通的公民身份。他们的死虽然相隔五年,但他们都是暂住证的牺牲品;他们的死虽然社会效果不同,但这是因为暂住证的历史已快走到尽头,是因为旧的东西必然被新的所代替。

  两条年轻的生命,一个如花似玉,一个风华正茂,他们就这样流逝了,令人扼腕叹息。如果待到有朝一日,在我们的生活中所有暂住证全部被取消后,也许才能真正的告慰他们在天之灵吧。但愿这样的悲剧不再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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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楼  发表于: 2004-10-31   
第十三章 深夜查房吓死打工妹
危险的三角地带(1)

  1997年1月,由于自身比较扎实的文字功底,加上个人的努力,我终于如愿以偿地进入《南方都市报》,成为一名记者。当时,在所有应聘的人员中,我是唯一的没有本科文凭的年轻人,但我有在海军陆战队服役的特殊经历,有在军地百多家报刊发表的一大叠各式各样的作品,这使得当时负责采访部的《南方都市报》副主编朱德付慧眼识珠,不顾一些嫌我没有受过正规教育的人士反对,力排众议将我破格录取。
  朱德付是安徽省人。曾在江西省委党校做过老师,中山大学文学硕士。毕业后分到《南方日报》做了一名记者,稍后进入《南方周末》。在不长的时间内,他以一系列关心民间疾苦,为老百姓执言义的深度报道受到社会各界的大力欢迎。我至今还记得,当时他独自一个前往江西采写了一位长期被地方一恶人强奸的弱女子胡雪梅的不幸遭遇,在《南方周末》以几万字的篇幅发表后,又以《我不是一个坏女人》为题,在《南方日报》以新闻连载刊出。此文不但使弱女子胡雪梅的冤屈得到昭雪,更使朱德付在国内外新闻界名声大振。后来他又不畏个人安危,又采写了许多引起社会关注的重特大社会新闻。1997年月日月《南方都市报》改版变成日报后,他又被任命为该报主管新闻的副主编。

  朱德付走马上任后,对《南方都市报》采访部进行了一番大刀阔斧的改革,比如,在所有的人事制度方面,他打破了以往的铁饭,所有人员全部实行聘用制,对于拥有正式编制的编辑和记者,一律实行聘用制,公平竞争,同工同酬,不分内外;在工作方面,所有记者均要求每月见报稿不得少16篇,如果连续三个月完不成任务,聘用人员一律予以辞退,正式员工一律下岗;在员工待遇方面,所有人员一律平等,以每月的工作成绩,按质按量计酬,多拿多得,奖勤罚懒。刚开始时,一些平日吃惯了大锅饭的员工以为这不过是他“新官上任三把火”,只不过是做一个样子给别人看的,到时不可能真的按新制定的规章制度去兑现。可到了第一个月发奖金时,发稿多的记者多达六七千元,少的却只有几百元,还要接受处罚;一个季度下来后,六名没有完成任务的记者当即被辞退;四名连续三个月无法完成任务的在编记者被迫下岗待业。当时给采访部影响最大的是,一位从北方调入南方日报的女记者,平日工作不力,不是写有偿新闻,就是外出做自己的事,结果自然是无法完成每个月见报16篇的任务,结果,她不但三个没能拿到一分钱的奖金,反而被扣除一大笔工资,也就是说,她连三个月基本工资也被扣光,还要倒巾报社的钱。这一下整得这位一直自以为是的女记者痛哭流涕不止。这也确实让当时报社所有人品偿到了这位精干领导的历害。

  从此以后,采访五六十名记者,再也没有敢偷懒了。不到半年的时间,朱德付就很快带出了一支广州地区最有名的,年轻而又精干的记者队伍出来,不由令其他兄弟媒体刮目相看。 但朱德付绝对不是那种严厉得令人不敢接近的人,相反,他是一位感情极为丰富,为人豪爽,对人热心的人。我至今还记得,我刚进入报社的第一天,朱总语重心长地对我说:“石野,不管人家怎么看待你,但我相信你是一块可塑之材。你的试用期和他人一样,是三个月,按照报社最新规定,记者每月必须发表16篇文章,至少能上一个头条,如果三个月都不能完成任务,你就自动下岗吧,到时就不要怪我无情了。"

  我信心十足地回答:“朱总,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决不会辜负你的希望!"这个时候的我从部队出来后,虽然也做过保安、文员、保镖,也在《广州红绿灯报》、《广东法制报》等报纸做过记者,但那大体不固定,说起来还算是一种不稳定的流浪生活。在外流浪了许多年后,此时的我极想选择一家能适合我又能供我锻炼的单位,当时刚由周报改为日报的《南方都市报》无疑是我最热衷的阵地。因此我很珍惜。

  从进报社的第一天起,我就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满广州城大街小巷穿梭,四处寻找新闻。众所周知,临近港澳的广州一直处于改革开放的最前沿,这儿的媒体发展和新闻竞争国内外都有目共睹,当时大牌报纸《羊城晚报》、《广州日报》的发行量早已超过了百万份,就是作为省委机关报的《南方日报》也办得很有特色,其旗下的子报《南方周末》更是风靡全国,那些报社的记者出门采访时,有关单位一般都不敢小看,他们出门也很风光,但作为一般更改版为日报打入广州市场的新报,《南方都市报》根本不被人看好,不但常受到同行间的挤兑和轻视,有关部门和一些读者更对此不屑一顾,因此,我们这些刚加盟到《南方都市报》的年轻记者的采访经常受到各种外力的阻挠。

  记得刚开始时,几乎所有的记者大都骑着一辆自行车外出采访,经常被人拒之门外,一些地方部门召开新闻发布会也不会通知你,全靠各线路的记者自己去想方设法去寻找新闻源。

  在此情况下,我独辟蹊径,不靠主线路,自己寻找新闻源,这样虽然劳累,但容易抓到好的新闻,更能发现许多独家新闻。这样,我就主抓社会新闻,四处流意本地的一些绪如火灾、车祸及大小医院里的急诊室情况。同时我还积极的与各单位通讯员建立友好关系,认真留意兄弟媒体的见报新闻,分析他们的追踪动向。每天,我都要逼迫自已至少完成两篇稿件,争取一篇见报。我刚进报社的半个月时间里,就已在《南方都市报》上发表了各类新闻报道16篇,第一个月的任务我就只用半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到了月底,我总共发表各类文章34篇,头版头条3篇,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均让人刮目相看。我这个月的成绩位居几十名记者的第二名!

  朱德付看到我的成绩十分高兴,他特意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对我进行了肯定:“没想到你这个小伙子真能干,不愧是海军陆战队出来的。我真是没有看错人!"

  我感激地说:“没有朱总对我的热心帮助,我是不可能取得这些成绩的,所以在此我首先得谢谢您!"是的,这位热心的朱总对我帮助一直很大,他不但在新闻业务上事无具细指点我,而且更在生活方面体恤我、照顾我。当时,由于我四处流浪,在经济上几乎一贫如洗。有时还得靠朋友的接济过日子。

  进入报社的十多天后,有一次,朱总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将门关上后,对我轻声以不至于令我难堪地说:“我听说,你最近一段时间的经济比较困难,这样吧,你先从我这儿拿点钱去用着,算预支工资了,年轻人可不能空着肚子工作呀?"说罢不由分说,硬是将500元钱塞到我手中。至今,只要回想起当初这一幕,我就不由对这位朱总满心感激。

  1998年上半年,朱德付先是被调到南方日报出版社当副总编,后来又离开了《南方日报》,对此,新闻界的同行们纷纭说:朱德付在南方日报是靠自己出色的新闻才能脱颖而出的,他的离开是报社的一大损失!3年后,我也离开了《南方都市报》。只是没有想到,又是3年后,我们又一次在京城成为了同事。2001年4月,朱德付和《南方都市报》的另一主管发行的副主编谭军波一起被高薪从南方“挖”到北京,成为《人民日报》旗下的《京华时报》的副总编辑,后为升为总编辑兼副社长。此次,我也加入其中。经过严格的考核,和公平、公开及公正的层层竞争,我也最终凭着自己的综合实力成为该报的机动记者部主任;我的同事张菱,一位毕业于北大中文系的才女,也成为该报的文化部主任。后来,我因为在《工人日报》、《深圳法制报》等报刊揭露了新闻败类邓世祥(曾用名保罗和邓子龙)长期玩弄女性,并以欺骗手段使其中两名河南农村女子先后为其生下4个子女的丑行,而遭到对方长达三年的疯狂诬陷和诽谤,我以刑事自诉到北京朝阳区法院。这场官司困扰着我,时间先后长达有三年,令我身心疲惫。当年6月,我辞职南下为我的官司取证。

  由于我的成绩突出,只一个月的试用期,我就度过了试用期。在此后数月间,我和众多才华横溢的同事在工作上相互学习的同时,也形成了激烈的竞争。我以自已的吃苦耐劳和兢兢业业的实干精神,创有多页记录,受到同事和领导一致称赞。

  1997年底,我根据读者举报以及采访部的安排,我的目光投向了位于广州客村立交桥下欣欣向荣蔚然成风的“野鸡部落"。当时我正住在相距不远的客村大江宛,对这股肆虐的黄风不算陌生。

  一般来说,人们平常所谓的客村立交桥并非指纵横交错的完整立交桥体,而是指立交桥中间专供来往行人和自行车通行的过道。那顶上是横贯东西的新港路,在下面则是贯通广州大道直通市郊番禺的主干道。

  据我观察,这里虽比不上闹市区的霓虹闪烁纸醉金迷,但由于此处地处郊区,主要是外来人员的栖居地,人流量丝毫不逊色于广州繁华地段,特别是,那些混迹于各类生意人群之中或是站立在桥底不时东张西望左顾右盼的女人们,更为这里增添了不少神秘而暧昧的气息,成为一道耐人寻味的独特风景。她们一个个身穿薄如蝉翼的夏装,领口从肩膀滑下一半或是裸露着雪白的或粗黑的大腿和双臂,有的手捏香帕不时掩口而笑,三两个上了年纪的半老徐娘,往往还手持竹扇周身上下拍打蚊蝇,有些对仪态不甚讲究的,手抓甘蔗边啃边向男人频抛媚眼,把劣质炒瓜子皮嗑得满天乱飞,这种情形,对于那些具备学养的男人而言,大都会恶心地转身而逃,但对于这附近的民工们来说,却是极其富于挑逗的。

  来广州以前,我曾流浪至海口一带,见识过公然操着皮肉生意的女人们形同瑰丽的鬼魅,幽灵般在穿梭于夜市和城市大小人流集散地,对于这样的场面我也是见怪不怪。然而,每当我骑着单车从这必经之路走过,当那些女人与那些浑身散发出汗臭味的民工肆无忌惮的喊骂和讨价还价声刺入我鼓膜,一切只是沉浸在汗臭和廉价香水浑浊气味里赤裸裸的色情交易,毫无伦理道德和廉耻可言,这一幕幕活生生上演的丑剧还是深深震撼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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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楼  发表于: 2004-10-31   
第十三章 深夜查房吓死打工妹
危险的三角地带(2)

  直指客村野鸡部落的举报信一天天增多起来。报社主任任天阳关注到这一情况,他几次与我商讨怎样将客村盛行的卖淫嫖娼之风以暗访形式予以曝光。由于《南方日报》社新建的宿舍大楼正位于客村不远的广州大道南,任天阳的家也就在那儿,他的岳父母一家也在距离客村不远的珠影厂旁边购置了一套五居室新房,任天阳就像我和罗斯文及曾华锋等人一样,每天都坐车来往于此处,对这儿的有关情况自然也已是耳闻目睹了,所以对于许多热心读者来信来电反映这个“红灯区”的情况,任天阳主任早有此设想,只是每当一提及暗访此类地下性产业计划,听者无不面有难色。第一次与任天阳交流这个新闻选题,我也顾虑重重。不可能全无这方面的考虑甚至是畏缩,将报道全面、客观、深入地采写出来,势必要对这一“雷区"进行全方位、近距离调查暗访,谁能够保证在任何采访环节上不招惹非议,谁又能够保证在报道出来以后不会节外生枝呢?并被人授以把柄?
  任天阳给我打气说:“作为恪尽职守的记者,你们只是把这些肮脏腐败的社会现象揭露出来,引起有关职权部门的足够重视,我们报社领导是每个记者的坚实后盾,记者手中握有新闻监督职权,报纸也为记者们敞开呼吁空间,我们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肃清社会风气,这篇报道势在必行!"同时,任天阳还提出,此次暗访由新来的同事罗斯文配合我。

  虽然我没有当即答应此宗非比寻常的暗访,但是任天阳一番话却激发了我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与我住处相距不远的客村从此成为我一块心病。

  由于客村附近房租低廉,我和同事曾华锋、罗斯文都先后在此租房,毗邻而居。曾华锋和罗斯文两人合租一间独居室,位于客村大江宛东边,我当时则住在大江宛西边。平时大家下了班一起走,反正我也是个寂寞的单身汉,哪儿热闹朝哪儿扎堆,常常一路谈天说地不知不觉跟他们走回了家。

  我们三个常聚在他们那间狭小凌乱的客厅里,煲一锅杂烩汤,炒几个菜,兴致上来再买几听罐装啤酒,一口气喝得八九不离十,敞开渴望温存而变得格外敏感与多愁的心胸,海阔天空地聊。偶尔也会说起各自曾经历的情感故事。本以为我的恋爱是深深刻在青春上一道生涩难堪的伤痕,不想这两位兄弟一个成了家,一个至今“孤寡"着,但情感之旅竟如我一般曲折动荡不堪回首,也许孑然一身流浪在外的男儿,无事业建树又无金钱,确实难以博得红颜一笑吧。

  有一天,罗斯文说,最近半夜常有人敲门,是个女人的声音,还“大哥大哥“地叫,他听出那声音有挑逗淫荡之意,就没开门。

  我笑:“怕是聊斋故事里的小狐仙吧!”

  罗斯文也打趣道:“是狐仙倒好了,有些心地善良又貌美如花,现在这样的女孩都不好找。”转念一想神色有了警惕,“说不定是附近那些鸡找上门来,我以前听说过广州的鸡是很历害的,没想到果真如此,看来怕是侦察到我们这儿有单身汉了!”

  见他说得紧张,我们面面相觑,放声大笑。

  有一段时间两人回家不再左顾右盼,上楼速度之快简直形同惊弓之鸟,因为他俩奇怪地发现,在这附近的出租屋里租住着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文雅一点的倚墙而立,或手织毛衣,或闲嗑瓜子,每当有男人从面前经过,则大抛媚眼;粗俗一些的当街站立,有时像幽灵一样在附近的小巷四处飘荡,看到男人则笑逐颜开地上前招徕生意。如果知道你就是居住在这一附近,这些涂脂抹粉的女人便会来个跟踪追击,向对方推销自己。而在他们每天的必经之路,经常就这样闪忽着几个身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劣质香水味的女人,常常令他们猝不及防。这也难怪他俩外出或归家时提心吊胆了。

  1997年12月下旬的一天,任天阳将我和罗斯文叫至办公室,将暗访客村这一新闻选题列上议事日程,向我们分析暗访过程中可能出现的种种突发状况,并对我们做出种种报社领导予以坚决支持的保证。正因为有困惑,我们才会去探索,更因为维护正义的信念之强,才能够将所有来自世俗也终回归世俗的顾虑打破,我和罗斯文面色凝重互看一眼,明白了彼此的决心,做!一定要将报道做出来!

  但一旦真的要付之行动时,我们又犹豫不决起来,这样的采访实在不同于一般的采访,对于这种事情,如果我们直接与有关主管部门联系,通过正常渠道从他们那儿获知有关情况,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儿,因为你这是在写批评报道呀,人家躲避都来不及呢,别说向记者提供情况了。但如果我们冒充客人式的调查,不但会受到人的非议,更是一种以身试法的愚蠢的做法。

  对于此,我国著名性学专家潘绥铬先生曾这样说过:“……如果冒充一个嫖客,却又询问对方的一些如家庭情况、个人经历、动机等其他情况,那么对方可能会怀疑你是一个便衣警察,那样你的人身安全都成为了问题;同时小姐所说的话,大都是‘习惯性的撒谎’,你的行为很可能会引起老板、保镖和鸡头的怀疑;另外,外人还会认为你这样做其实只不过是想给嫖娼找个借口……”。

   现为中国人民大学教授的潘绥铭教授,是我所敬仰的一位学贯中西的大学者,现任中国性社会学研究所所长、中国社会学学会副秘书长、中国性学学会常务理事,同时他还担任了卫生部预防性病艾滋病专家委员会委员、国家新闻出版署“色情品与淫秽品鉴定"专家委员会委员等职。为了确切调查和掌握当前我国的性产业状况,从80年代开始,他曾多次深入中国南方沿海及内地一些经济发达地区对这些地区的卖淫嫖娼现像进行了调查,并将有关情况写成文章发表,引起了国家有关部门的度重视。潘先生著有《神秘的性火——性的社会史》、《中国性现状——潘绥铭性学专题》、《性,你真懂卫生吗——21世纪性学读本》等多种性学专著。

  潘教授为了充分掌握中国地下性产业实况,曾多次乔装改扮成各种各样的身份,自费深入有关地方场所进行调查。根据南方一些考察地的情况,写出了一本令国内外学者广为瞩目的《存在与荒谬——中国地下“性产业"考察》一书。1997年,潘教授深入珠江三角洲的地下“红灯区”进行46天的社区调查,又写出了续篇《生存与体验——一个地下“红灯区”的追踪考察》。他沿用社会学传统中相当成熟的一种研究方法:社区考察。他认为,一个好的社区考察应该包括观察、个案访谈、群体调查或者总体调查、收集历史和母亲的各种即有资料、对背景与环境的理解和检验、对该社区的文化的总结与检验等等。我和罗斯文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决定学习这位学者的办法,前往客村进行暗访。

  潘教授在他的《存在与荒廖——中国地下“性产业"考察》中认为:中国的地下‘性产业'最晚到1996年的时候,已经形成了纵向的7个层次。下面以卖淫女性的分层来说明:

   处于顶端的是“二奶”阶层。她们虽然表面上常常以小老婆的身份而存在,但是与纳妾、“傍大款”或者事实婚姻的本质区别在于:1、“二奶”是计时收费的;2、她们所提供的,主要是性服务而不是情感生活、生儿育女、居家过日子等等。只不过她们计算时间所用的单位比一般的暗娼更长,往往是按月收钱。

  第二层是“包婆”(公安部门叫做“包娼”或者“包嫖")。她们虽然也像“二奶"那样,按照服务时间的长短来收取固定的“包身费",但是她们往往并不长时间地跟嫖客一起同居生活,只是在一次出差期间或者一段业务活动时间被“包下来"。第三层是那些活跃于“三厅"(歌厅、舞厅、餐厅)里的“陪女"。她们处于“三陪"与卖淫之间,收费也处于计时与计次之间。她们所提供的服务是以“坐台"(仅仅当场陪伴)为基础,以此“保底",然后再力争“出台"(跟嫖客出去)。。

  第四层是当地一些人所说的“叮咚小姐"(在其他地方没有统一的称呼,偶尔叫做“住店的")。她们自己租房间,相对固定地住在一个宾馆里,通过电话拉客。如果男人有意向,她们就会“叮咚"按一下门铃,进来当场成交。她们的服务,往往是“打炮"多于“包夜"。

  第五层是“发廊妹"或者“按摩女"。她们以洗头、按摩或者“洗脚"为名,在各种发廊、桑拿浴或者洗脚屋之类的地方营业,而且往往是“当场解决";“出台"(跟嫖客走)和“包夜"的机会往往更少一些。

  第六层是“街女"或者“街妹"。她们往往在宾馆门前、电影院或者其他娱乐场所的大门外拉客,然后在别的地方“打炮"。有些则是从陪人看电影开始,其实是出售抚摩,常常有“上半场"和“下半场"之分。

  第七层是“下工棚"或者“住工棚"的女人。她们主要是与外来民工交易。有些是偶尔为之或者“兼营副业",有些则是跟一伙民工住在一起,类似于收费的公妻。她们是卖淫女里的“贫下中农",有些仅仅是为了找一口饭吃。

  2002年12月4日,在第三届北大生物医学论坛和清华大学法学院主办的“艾滋病防治立法模拟听证会”上,潘教授在以前的基础上,又将小姐增加了两个层次:“在家女”——以自己的居所为“营业”场所的和“住店女”——在旅店里租房,独立“营业”的小姐。这样一共是九层了。

  广州客村立交桥一带的暗娼现像,如果按潘教授的科学分析,应属于第五、第六和第七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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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楼  发表于: 2004-10-31   
第十三章 深夜查房吓死打工妹
暗访客村野“鸡\"群落(1)

  客村是广州一个最为混乱不堪的外地人流集散地,就像一个病因不明的恶性肿瘤,虽然不能将每日发生在这里的滋事斗殴、强奸、劫杀等等恶行单一归为某些单位某些人员的责任,但是有关职权部门治理方面的欠缺,无疑是一个重要原因。客村从事卖淫嫖娼活动的出租屋形成了一个近似于“集团化产业",甚至是具备一定反侦查能力的“野鸡"部落,这是客村事故多发因之一。
  1998年春天,为探访“野鸡"部落拿到第一手资料,我和罗斯文化装成民工模样,穿着邋里邋塌的衣裤,把故意没洗的头发弄得乱糟糟,这样做自然是为了防止有人怀疑我们的记者身份。

  白天客村人来人往十分热闹,闲杂人等穿梭于此,就像最易于产生强烈化学反应的活跃分子。太阳落山之前一般站街“鸡"们是不做生意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你见不到她们的庐山真面目。据知情人反映,那些路边上摆了一捆捆新鲜菜蔬正在殷勤叫卖的女人,往往正是这个发展中部落的中流砥柱分子,她们一般住在附近出租屋里,大多数结了婚拖儿带女,条件好的送儿女去打工子弟学校读书,也有些因为种种原因没上学的,帮父母卖卖菜或是看着自家极其简陋的杂货铺。

  阳光下你看这些年龄不等的卖菜女,衣着或是朴实或是花哨,岁数难以琢磨的面孔上或笑意盈盈或麻木不仁,很有可能天一擦黑她们就摇身一变成为浓妆艳抹的站街鸡,引逗着以附近工程队民工为主要“客户"群的男人们流连不已。不知是白天这些女人们一律以良家妇女面貌示人不便分辨,还是光天化日对于人心的邪念确实能够起到制横作用,我和罗斯文徘徊在各个菜摊之间,进行交易的人们只是在为菜价高下而讨价还价,相对于卖淫嫖娼时嬉笑怒骂式的口舌之争来说却要平和得多。由于此处外来人口较多,每到黄昏和节假日,立交桥的四个角落处,真个是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出售廉价服装的,叫卖劣质皮鞋的,时下最流行的盗版书和盗版音像制品,以及用一块塑料布铺地而卖的各类黄色书刊,几只录音机正在高声播放音质糟杂的港台歌曲,以此招徕行人在地摊前驻足。一时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更有小贩担着箩筐兜售各式南国时令水果,在立交桥过道两旁,现场制作炒米粉、红烧田螺,还有烧烤摊子,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油烟,混合着臭豆腐刺鼻的怪味,由本地或外地人组成的摩托车拉客仔在烟雾中中蹿来蹿去,寻找合适的宰客目标。他们随意停放的摩托车将本是供自行车通行的主要通道挤得水泄不通,时不时艰难而行的人流就会突然发生交通瘫痪,在道路中央乱成一团。

  傍晚很快到来,我和罗斯文混迹在普通民工中间,像他们那样在客村一家小吃店随便吃了碗面条,吃着吃着我们发现门口经过的闲散女人们明显多了起来。我和罗斯文不约而同都想尽快结束这种令人不愉快的暗访,加快了狼吞虎咽的速度,彼此瞧一眼对方的穷形窘相只觉得好笑。吃完我们直接动身朝附近几条小巷的出租屋走去。我们不得不信,这一带早已成为这些操皮肉生意的女人们的根据地,她们无处不在,空气中散播着她们身上刺鼻的化学香精混合味,走在路上冷不防能听见她们突然发出的放浪调笑声,当她们来到路灯底下你会发现,这些上了年纪的女人们十足“老妪聊发少女狂",束着马尾,穿着质地粗糙的吊带背心、牛仔裙。

  一路上,不时被黑暗里杀出的浑身怪香的站街鸡拦下拉客,说起话来嗲声嗲气扭捏作态,叫人鸡皮疙瘩直竖。

  路过桥体正中央时,迎面走来两位衣着性感的年轻女人,见了我们迅速调换了姿势,其中一名有意无意撞了我一下。我下意识防备地望着她们,两个女人嘻嘻直笑,左右夹击,把我和罗斯文围在中间:

  “靓仔,做不做生意呀?正好我们也是两个,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呀!"

  我们装做老练地问:“多少钱?"

  女人见有人答话,以为撞正了前来觅食的主,立刻眉开眼笑:“便宜,才80块一次啦!"“太贵,走吧走吧。"罗斯文拉着我的胳膊匆忙要走,其中一个女人迅速挡住去路,双手叉腰说:“别忙走啊老板!价钱好商量!你们见多识广,我们这样的也不好意思多开口,这样吧,一口价,一人60块,行吧?"

  “什么?60元!哪有这么贵的?他们不都是20元钱吗?"这两个女人见我们这样说话,还真把我们当成了“老客”了,其中一个只好叹着气说:“唉,现在的生意太难做,这儿的小姐太多了,20元就20元吧。那你们两位快跟我们一起走吧!”罗斯文也没有想到我们在转眼间还真能将价钱压得这么低,现在见对方不但答应了这个价钱,而且还连声催促我们快走,不由大窘,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我迟疑了一阵,故意问:“还能不能再便宜一些?10块吧,10块钱行不行?”

  这两个女人自然也看出我们根本不是想做什么生意,纯粹是在搪塞她们,当即大怒,杏眼圆睁柳眉倒竖,嘴里迸出几个脏字,手挽着手气呼呼地走了。

  有些唇眼猩红经验丰富的女人一眼便能将“做生意"的主顾挑出来,见我们转来转去并不真心想做生意,于是懒得答理我们,将肥胖或纤瘦的腰肢一扭,换个方向继续卖弄风情。几个身材苗条、姿色略微出众的女人身旁,早已苍蝇般聚了一帮问价钱的男人,从他们邋遢程度来看,不是民工,就是住在附近的外来工。

  我和罗斯文旁观了几分钟,看到在昏暗的灯光下谈妥价钱后,男女双方当即成双成对勾肩搭背而去,再不然女人在前边带路,男人大摇大摆紧随其后,好似劳作归来的夫妻。我和罗斯文一路暗暗跟随,快要走到出租屋群落了,我们停下脚步觉得不妥,两个大男人去这样的地方,即使真实身份不被戳穿,也会有人怀疑我们是治安员之类不受欢迎的角色。正在我们犹疑的当儿,一名中年女人快步走到我们面前,她五官端正,厚厚的眼皮显得人老实而不失热情,身材没有发福的迹像,以这个年龄来说算是很难得的,最关健的是,这个女人一身白衣黑裤,没怎么化妆,浑身干净利索,像是我小时侯记忆中慈祥的街坊大婶,让人看了不仅不反感,还有一丝亲切感。

  在我们观察她的时候,中年女人也迅速将我们打量了几眼,显然她觉察出来她的年纪对我和罗斯文来说都大出一截,但是她抿一抿额角的碎发,仍然十分镇定地开始和我们谈生意,一人50,如果两个都做就各减五块。

  我和罗斯文对视一眼,然后扭头跟她谈起了价钱,我们的口气使中年女人以为至少会有一桩生意成交,于是欣然带路,和我们边走边讨价还价。她忽然爽朗地笑道:

  “大哥,如果嫌我这样的贵了,我可以给你们介绍我侄女,人家是大学生,有文化,相貌又好,价格自然高些,两位大哥有没有兴趣呀?"

  我还没想清楚“大学生"如何会沦为站街鸡,见我们不信的样子,中年女人又遗憾地摇摇头,显得通情达理的样子来:“不过那你们还要多等会,我侄女现在正做着生意哪,两位大哥没什么忙的吧,要不就上我那儿喝口水等等?"

  我们在出租屋之间左拐右拐,暗暗记路,可是不多会就晕头转向,明显中年女人在带着我们绕了不少路。这是这些女人们自我保护的方式之一。终于,一刻钟后,我们在一长排出租屋其中一间停下,女人掏出钥匙窸窸窣窣弯腰开锁,回头冲我们很自然地笑笑:“春宵一刻值千金哪,哪位大哥先来?"

  罗斯文马上说:“我们先进来坐坐吧,太累了,坐坐再说。”这女人也同意了。屋里很黑,中年女人开了灯。惟恐她起疑心,我忙笑着说先聊聊,大家熟悉了才好做生意嘛,再说又不是一次两次。

  “大哥以前来过?我看很面生呦。"女人笑道,起身给我倒了杯水。看来,这女人倒是善良之人。我这才有机会好好观察一下四周。这间出租屋大约八平米左右,角落一张木板床,堆着一床脏兮兮分看不出颜色的被子,门口墙边有张矮桌,放了一只水瓶和几只杯子,两三张小板凳随意塞在角落里。空气中有股说不出来暧昧不清的气息,像是男人的体臭混合着潮湿的茅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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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楼  发表于: 2004-10-31   
第十三章 深夜查房吓死打工妹
暗访客村野“鸡”群落(2)

  “大姐,看样子生意不错嘛。"
  “哪里!"女人的儿子,在贵州老家读中学,而她在广州的情况一概不漏半点风声;然而谈起同行的这些站街鸡们却说得头头是道。我从中年女人的话中得知,住在这一带出租屋的站街鸡们,竟然还有丈夫拉皮条,找来嫖客让老婆陪睡的,也不乏交易之后民工迷上站街“鸡"因此引发出斗殴以至致人伤残、死亡的恶性事件。当我问起是否时有抢劫嫖客的事情发生,中年女人一下子警惕起来,说是时间不早,催促我们快做生意,她还要出门拉客。

  见其戒心已起,我俩赶紧说既然不早这次就算了,下回再来。中年女人猛然翻脸,一拍大腿跳到我面前:“想走?没那么容易!老娘陪你说了那么会话,想走拿钱来!少一分你都别想走出这个门!"

  我和罗斯文赶紧扔下50块钱夺门而逃。

  暗访中我们了解到,客村的暗娼队伍大约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发廊洗头妹,包括附近娱乐厅坐台小姐在内,她们的服务对象都是参观团的外来客和老板经理之类有钱人,生意很红火,要价自然比较高;另一类就是站街鸡了,她们有二十来岁的年轻外来妹,也有四五十岁的大婶大嫂子,老和少都站在街上拉客,通过价格高下抢生意做,她们的服务对像主要是普通民工和外来打工仔。

  一天,我和罗斯文试探着和一路边等客的中年女人搭讪:“你们做这行生意挣不挣钱?"

  她一改拉客时的笑脸,愁眉不展说自己刚干这行没多久,再加上比她早来的人大多有地盘,又抢不过人家,哪里能挣什么钱?生意很淡不说,又要吃要住,还要买漂亮衣服

  招徕生意,一个月下来所剩无几。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回去呢?"

  “总比在家乡种地强,还能长见识,兴许有个出头之日。"这个面相精明的女人十分坚定地做出回答。也许这她的话能够代表一部分站街鸡的心声吧。

  按照我们的暗访计划,我们决定利用白天深入附近的出租屋探一探暗娼们的家,观察她们的日常生活情况。我在客村立交桥旁边的“客村集市"通道前碰上一位正在点钞票的站街鸡,30来岁,脸上的彩妆有点花了,显然是刚做完一桩生意又匆匆赶来拉客。见到有人靠近,她忙撩起衣角把几张大团结塞进裤袋。女人冲我笑一笑,顺势攀谈起来,她自称姓王,暗娼们一般是不会轻易将真实姓名告诉嫖客的。我们和她以40元“谈成"了这笔生意。    我和罗斯文跟着女人左拐右拐,走了不少冤枉路。我想这女人有点天真,不然就是蠢。我一眼就找着了参照物,她的家正好位于某家海鲜酒楼后身,一排红砖平房十分显眼。女人在第三间门前停下,回头冲我们笑笑,开了门。进屋一看,这是一间十分低矮的房子,不足10平米,靠左边有一张铺了旧木板的架子床,女人在床上坐下来,顺手递给我一本破旧不堪的淫秽杂志。床的右边靠墙一排旧木桶,一旁堆放着大约十几公斤的大白菜、土豆、胡萝卜之类的蔬菜。我此时明白,原来这是一名卖菜女,后面的交谈果然证实了我的判断。接下来的闲聊中,她告诉我们,她是湖南郴州农村人,老家还有两个孩子,几个月前随几位女老乡来此贩卖蔬菜,每天几个辛苦钱还不够交房租和生活费,更别提能有钱寄回老家给孩子们读书用。春节后丈夫也来到广州,一时又找不到工作,他抽烟喝酒样样来,为了手头能有几个钱零花,甚至支使她操起这行皮肉生意,于是她清晨、中午和傍晚这几个时段卖菜,抓紧其余时间卖身,有时生意好做了,能一直做到第二天早晨,顾不得休息,接着卖菜。

  虽然我不能确定这就是我们试图了解的真相,但这位卖菜女所说的确实代表了一部分客村暗娼们的生活状态。我趁女人转身整理床铺时丢下钱,拉上罗斯文匆忙冲出门去。

  还有一次,我和罗斯文像往常一样,又在晚饭后来到了立交桥下,刚走几步,就被一位穿戴很新潮的年轻女子拦住。我和罗斯文有意识与她闲聊起来。这名年轻女子很善谈,不等我们发问,她已经十分熟练地说出了大堆我们想了解的情况。她自称李丽,来自湖南农村,家中有七个兄弟姐妹,她排行老五。两年前在广州一家娱乐厅做小姐的表姐回了趟农村,把在家无所事事的她带了出来。她的几个姐妹都是这位“好心"的表姐带“出道"的。李丽先是跟着表姐在那家娱乐厅坐台,因为酒量不行不想受罪跑了出来。表姐晚上坐台,白天在此出租房里接客,有比较固定的客源,有时也将生意让给李丽做一点,抽点提成,等她经验成熟了再自己拉客。李丽说她刚干这行没多久,坐台的时候只是给男人摸摸捏捏,偶尔才会出台。她说比较下来还是在自己房里接客比较安心,到底是“客随主便",不用陪酒陪笑,完事交钱走人。

  李丽还告诉我们,她房中另有个淮安女孩,初中肄业在家干了几年农活,大老远跑来广州投奔住在客村的叔叔一家,没想到叔叔没有工作游手好闲,在家只会发火摔碗打老婆孩子,而且嗜赌如命,出门一赌就是两三天不归。婶婶白天卖菜,晚上就当站街“鸡",因为年老色衰,最少十块钱就可以跟那些民工成交,赚的钱除了留一点做生活费,全部被叔叔拿去用于吃喝嫖赌。为此叔叔不但不反感婶婶以此挣钱,居然还教她怎样涂脂抹粉更吸引那些民工,一个晚上尽可能多招徕几次“生意"。淮安女孩一开始还不能够接受这种现实,后来看多了心肠也硬起来,思想同时发生质变,反而觉得应该吸收婶婶的教训,别趁太老了才出来“贱卖",于是很快辞掉某家电子厂流水线工作,跟李丽和表姐合租一个二居室,每月六百。每人分摊二百。

  见我们最后还是没有和她成交的意思,这个李丽自然是十分失望,临走不忘给我们留下一个拷机号码,满面堆笑地说:“大哥,有生意可别忘了小妹比如你们的朋友要做生意,打个七折没问题……"

  经过多日深入大街小巷明查暗访后,我们获悉,这些散布于客村立交桥一带的娼妓,大多来自湖南、四川、广西、湖北等贫困农村,大多为已婚妇女,文化素质普遍较低。她们中除少数是“个体户"外,大都在此以老乡结为团伙。

  湖南帮靠立交桥北的客村集市场一带,一般为来自湖南、衡阳、邵阳等地的妇女。

  四川帮在桥南,靠礅和方向的客村处的暗娼团伙为四川籍女子组成。

  广西帮靠赤岗地区的旧市头、桂田村一带,大多为来自广西柳州、梧州、湖北崇阳等地的农村妇女。

  暗娼“作息"方式白天上午休息,中午后有部分人恭候于各条小巷,以不同方式招

  徕客人,他们三三两两,边啃甘蔗、嗑瓜子等客上钩,白天大多手持毛线、编针,边走边编

  制毛衣伺机勾引来往行人。而到夜幕降临时,她们均会不约而同地倚立于街头,以自己独有的方式招徕客人,对像大多是附近一带的民工、外来工。直至晚上11时许,她们才各自归巢,如此周而复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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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楼  发表于: 2004-10-31   


第十四章 解剖羊城黄色毒瘤
第四次死里逃生:我从三楼跳下

  因为经常乔装打扮出没于客村出租屋附近,我这张毫无遮拦的面孔自然会引起某些人的注意。这些人按照惯例叫做鸡头,其实就是混迹于暗娼队伍里收几个保护费管理些日常琐碎纷争的家伙,他们不啻为寄生在站街“鸡”们身上的吸血虫。
  尽管我和罗斯文每次暗访时,毫无规律,而且总是乔装打扮,每次选择不同的地方转悠,但时间一长,我们的行踪还是被那些暗中保护卖淫女的的鸡头发觉了。

  刚开始时,我也觉察到在我们的身后总是有一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跟踪我们,但我当时总是不屑一顾,一笑了之,根本没把那些人当一回事,可时间一长,麻烦事就来了。

  一天黄昏,我和罗斯文在客村口与两个小姐搭上几句话,又以价钱太贵为由刚讲了几句,一个脸上有块条形刀疤的中年人带着两个手臂上各纹有青龙的青年,杀气腾腾地横在我们面前。那“疤子脸”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我们喝道:“两位老板,我看你们不算陌生嘛,但叫我们奇怪的是,这么多漂亮的小姐,你们难道就看不上一个呀?”我和罗斯文一惊,我们自以为行踪无人知晓,没想到还是被发觉了。我飞快地朝四周瞥了一眼,灯影幢幢之中,路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水果摊、服装摊和各色的大排档,闲逛的民工,附近散步的居民,虽然算不上熙熙攘攘,但来来往往的行人还真不少。此时夜幕尚未落下,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几个吃小姐软饭的流氓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我将双臂抱在脑前,歪着头,也赶忙用流里流气的回道:“我说哥们,我们也对你们不陌生呀?客村虽不大,但奇怪的事多

  的是呢,治安都管不过来,咱们管得了吗?这儿的小姐这么多,我们能不多挑挑么?”

  罗斯文也笑嘻嘻地接过我的活茬说:“你们怎么知道我们没有看上一个呀?现在公安管得紧,我们还能在大马路上跟小姐亲热吗?”“……”疤子脸虽然没料到我们会用这样的话来回答道,但很明显,就是我们这一番话,很快就打消了对方的怀疑。见“疤子脸”说不出句话,其中一个小个子悄悄地捅捅他,另一个家似也嘻皮笑脸地说;“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关心你们的安全,好了好了,祝两位老板玩得开心……”说罢,这三个家伙就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此后不久,我们的行踪又一次在几个鸡头的眼皮底下露馅,而此次就没有如此幸运,我不但遭到几个凶神恶煞的“鸡头”围攻,还差点命丧棍棒之下。

  那是1998年1月初的一天下午,天下着毛毛雨,我和罗斯文又一次结伴暗访,被一个自称阿吴的中年女人从客村立交桥底带到了珠江电影厂附近一条深巷里的出租楼。女人住四楼,里面有间小房,房内的桌上放着奶瓶和粗制滥造的小孩玩具。

  “你有小孩?多大了?"我问她。

  阿吴连忙将桌子打扫干净,东西一古脑塞进床底下。她说玩具是房东小孩的,她儿子在四川老家,快小学毕业了,她租房的时候被房东看中,让她做保姆,白天看小孩,伙食自理,每月500元。可是这点钱远远不够用,她每月要吃要穿还要往家寄钱,于是她晚上就出来站街拉客,做生意挣外快。说着女人出门去喊了另一只住在对门的鸡过来陪客。我和罗斯文嘴上说着不够漂亮,准备离开,谁想到这女人登时形同河东狮吼:“白看了老娘就想溜?识相的快拿20块辛苦费来,否则别想出门!"

  我边掏钱边催促罗斯文赶快走。他刚出门,我把钱一扔也想离开,却不知打哪儿钻出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来,不由分说各自举起一只木棒,朝着我挥来,边挥边说:“你妈的,丢他老姆,瞧你们两人经常在这一带东转西转的就不地道”我又惊又急,来不及多想,赶紧冲着他们跺了一下脚,大声吼叫道:“他妈的,你们吃了豹子胆?竟敢围攻老子?知道老子是干什么的吗?你们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我这一招果然有效,几个家伙愣了一下,不由忐忑不安地交换着惊疑的眼神。我紧抓住对方这迟疑的一瞬间,又故意高声骂道:“还不赶快给老子让开,想找死啊?”说罢,我挥舞着采访包,一把将最前面的那个矮个子推了一个趔趄,奋不顾身冲下二楼。谁知二楼又突然冒出两个“鸡头”,我只好边躲边退,继续大声嚷嚷地跟他们讲理,也想象刚才一样吓唬他们,可那一招在此时早就不灵了。一边不得不被迫返回三楼。更意外的事情出现了,四楼上又下来两个手持棍棒的家伙,骂骂咧咧朝我扑来。以一对六,即使有扎实的拳脚功底,我也毫无取胜的可能,何况我还手无寸铁呢。此时此刻,只有保命要紧。

  说时迟那时快,三楼有一家房门这时正巧拉开,我不顾一切冲了进去,六个鸡头随即一拥而上,把狭窄的出租屋内塞得水泄不通。眼看我难以躲过飞来横祸,非要遭受肉之苦不可,弄不好还会丢掉性命!我猛一拉开窗户边上一个小门,冲上了阳台。我迅速观察地形,所幸这栋楼房与对面临街的房子相距不远,别无选择,我纵身跳到了对面二楼的阳台上。不等我喘口气,眼见必致我于死地的鸡头们又从甬道上一哄而上。我一下急了,面对这么几个手持棍棒、张牙舞爪的家伙,我自然不是对手,三十六计,只能逃为上策。可这楼房足有六、七米高,硬跳下去,不摔死也得摔伤。

  就在这紧要关头,我突然发现阳台外面有一根下水道钢管,从楼上直通到下面。没容我犹豫,我赶紧从这家二楼阳台攀住下水管道,哧溜一声顺管而下。由于这水管距离地面还有3米多高,加上四面危机的我心情极为紧张,待我发现脚下还有险情时已来不及了,整个身躯已直直的往下面那湿漉漉的水泥地面掉下去。谢天谢地!幸好地面不是很高,我双脚落地时一只脚正好踏在一块腐烂的西瓜皮上,使得我整个身子不由一个趔趄,身子往前一扑,差一点摔倒,我努力使自己终于没有摔倒,然后我顺着惯性向前一躬,抬腿就跑。

  正在对面嗑着瓜子看热闹的站街鸡和鸡头们顿时目瞪口呆,因为凭借当兵时锻炼出来的强健体魄,落地以后我的腰部和双脚虽然生痛,但毕竟毫发无损,站起来飞快地沿着巷子追赶已经走远的同事罗斯文去了,身后高声的骂骂咧咧加上好事者的喝彩,听来怪异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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