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题：经济惨 华人破产跳增来源：世界周刊
本报记者／韩杰
如果遇到下面一些情况，一定要申请破产：如果不能偿还所欠债务，就要申请破产。债主天天打电话催债，而且无力偿还，要申请破产。如果失业，无法维持生活，可以申请破产。他说，申请破产与有无身分无关……
金融危机已经影响到美国华人的生活，纽约一些华人律师发现，华人申请破产的案件近期跳增。有律师称，此类案件「过去一、两个月增加两倍到三倍」。为了此一新形势，有的律师「顺应潮流」，把「破产」当做重点业务，还有的律师开始从房地产买卖转为接办破产申请。
破产的发生，有许多是被房市拖累；有的华人在房地产市场红火时，用多个信用卡借款买房，希望房价上涨后出售牟利。许多人购置房产后，利率不断降低，眼看房价日益飆升，他们申请重新贷款，把房价上升「挣的钱」取出。但房地产市场下跌后，他们发现没有足够的钱来支付房贷。「有人买下房子后一个月的房贷都没有付过。」最后，他们只能申请破产，将住了不久的房子交回法院或银行。
金融风暴发生前，华人房地产的案件很少，但现在不同了。许多华人开始做止损销售（short-sell），即在银行拍卖前将房屋降价出售，以避免申请破产。华人总认为，借钱要还，银行永远是老闆。其实，借款人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自己决定是止损销售还是申请破产。「华人破产比洋人少，规模小，主要是观念不同。」
这些律师认为，华人认为破产不是好事，不到不得已不申请破产。律师强调，申请破产不丢人，也不可耻。不仅一般美国人申请破产，美国的大公司也申请破产。「破产是一种有效的理财手段。」申请破产可以重新开始。同时，他们还要预防有人故意破产。例如，有人从中国大陆进货，然后申请破产，试图吞下该货。也有人先租下房屋，然后申请破产，妄想白住。「我们可以透过法律制止这种非法行为。」
欠赌债是最大原因纽约华人律师孙鐸一直将破产作为自己的主要业务，他说，最近破产申请案增加很多，与当前经济不好有很大关系。申请破产最多的是欠下巨额赌债。「在纽约某些特定社区，用信用卡赌博已经形成风气。」有人赌博到了非常疯狂的地步，欠信用卡公司几万元到几十万元。因为不还钱，银行查封其帐户。另外一部分人开外卖餐馆赔了，故其货钱和租金未付。
他对有的华人赌博欠下巨额债务感到不可思议，有的人甚至赌到倾家荡产。例如，一对福州人夫妇来美国后，获得政治庇护身分，育有3个孩子。两人在纽约做小生意，收入不错。后来，妻子去赌场赌博，把自己的钱全部输光，又借信用卡公司的5万元去赌，最后也输掉。其丈夫也是赌徒，最后，两人先后申请破产。「他们不担心孩子，因为美国政府会养。」
另一个福州人在美国获得政治庇护申请，妻子和孩子尚未来美。他天天上赌场，认为自己总有一天能够把失去的钱赢回来，但这一天还没有到来，他已经欠信用卡公司四、五十万元债务。追债公司追债后，他申请破产。
纽约法拉盛华裔律师陈立枢说，他在法拉盛开业23年，破产保护是其业务之一。两周前，他另外刊登一个单独的「破产专业律师」广告，这个广告刊登后，电话增加很多，「过去每天有两个，现在增加两、三倍。」
陈立枢的客户100%是华人，其中80%住在法拉盛，主要申请个人破产。他说，破产申请者约30%是赌徒，仅在法拉盛，就有几班前往赌场的巴士停靠站，有的去康州，有的到大西洋城；有些人用信用卡赌博，还不起钱就申请破产。
他估计，因为离婚申请破产的案件约占20%。例如有个大老闆喜欢赌博，用信用卡赊帐，有时一天能输10万元，因为输太多，其妻子申请离婚。在此之前，妻子将丈夫的商店股份、家产全部转到自己的名下。丈夫付不了帐，只能申请破产，但是信用卡公司不同意，法官判他20年内还清。
房价下跌连锁反应孙鐸说，金融危机发生后，有的华人失业，就靠过去的积蓄生活。但是，他们支撑一段时间后，没有找到工作，又需要支付贷款，债主开始催债。也有人身体不好，无法工作，但是需要养孩子，买奶粉。他们欠大笔医疗费用，只能申请破产。
地产经纪申请破产的不少。前几年，纽约房地产市场红火，地产经纪的收入也很高，许多人就用赚来的钱投资房地产。但最近两年，房市一直下滑，让这些依靠佣金的经纪无法承受，最后，他们只能申请破产。
许多人用信用卡购房，原来打算房价上升后出手，但是房价一跌，房子无法出售。他们也付不起房贷，只能申请破产。孙鐸认为，如果首付占到一定的比率，房子被拍卖就不合算。因此，他们要认真合计，采取最佳的方案。
有的人欠债很多年，因为没有正式工作和收入，他们就用信用卡支付日常费用，维持生活。来自中国大陆其他地方的新移民也欠债。这些人主要是做生意赔了。例如，他们开指甲店、美容和服装店等，「如果缺钱，就从信用卡刷。」但是，信用卡的利率很高，一般都是百分之十几。再加上没有钱去还，欠的钱越来越多，最后只有申请破产。
欠医疗债务的人申请破产的比率占20%左右。陈立枢说，许多华裔中年男性离婚或丧偶后，感到孤独寂寞，回到中国大陆娶年轻的太太。但是有些太太拿到绿卡后申请离婚，法官判丈夫要支付太太的赡养费。丈夫发现自己身患癌症，有大量帐单需要支付，于是申请破产。
购物过多导致破产的也有20%上下。陈立枢说，有的来自中国大陆的女孩与美国公民结婚后，找到高薪工作，花钱无度。她们四处旅游、疯狂购物，用信用卡支付开销，最后债台高筑，一旦失业，无法偿还债务，申请破产。
做生意欠钱的申请人只占10%。例如，有的华人开餐馆、办进出口贸易公司、开服装店，没有钱就从信用卡上开支；结果，生意变差后，合伙人逃离，他们无力支付债务，申请破产。有人甚至信用卡刷卡到20多万，也有人投资房地产，后因离婚分产而提出破产申请。
互助会办多出问题法拉盛法路通律师事务所合伙律师张富强说，温州人和福州人买房子做生意，主要是标会筹款。但是，一旦这种互助会中有人出现意外，资金链条断裂，他们也无路可走，只能破产。
最近，一名华人申请破产。原来，他出面筹办互助会，自己担任会头。该会的会员有60人，但先后有5人退出，为了维持该会，他一人顶替其他5人和自己的份子钱，一次缴纳6份钱。他每月收入2000元，但是要交3000元，因此压力很大。
除了这个互助会，他还参加其他的互助会，后来，他觉得实在受不了，就申请破产。张富强说，他的债权人包括本会的53个人，按照法律规定，他必须将这些人的姓名和地址告诉法官，这些债主要前往法院开会。
申请破产原因很多，如经济不好、公司解雇、拖欠工资、上班时间减少、取消加班，最后支付贷款出现问题。他说，有的华人屋主无法支付房贷，房屋面临被拍卖的命运。为了避免拍卖，他们可采取止损出售的方式，「这不算破产，只是一个替代方案。」
孙鐸说，最近打电话询问破产的华人相当多，从他们询问的问题来看，许多华人对破产并不了解。例如，有人问申请破产后，能否乘坐飞机、出国探亲、买房买车。他强调，这都是对破产不了解。
部分华人对破产并不陌生。例如，2005年10月1日公布新的破产法将要实施后，很多华人赶著申请破产，「我们那段时间都忙疯了。」
新的法律要求较严孙鐸说，2005年10月1日公布的新破产法，是该法自1978年以来的最大改革。其中有关破产的条款主要是第7条款、第11条款和第13条款。第7条款和第13条款是关于个人的破产，而第11条款是商业破产。「第7条款是债务全免，如果不符合该条款，可以申请第13条款，即部分免除。」
新法的主要变化，是申请破产前要经过综合测试，「通过测试的人才能申请。」申请提出后他们还要上财产管理课。他们的收入要低于一定的标准，例如，在纽约，单身的收入不能高于4万4803元，随家庭人口的增加收入数额也增加。而在新州，单身的收入最高限额是5万5008元。人口越多，上限越高。但是，这些规定对华人影响不大，因为申请破产的华人报税收入不高。
新法还规定，第一次申请破产后，必须在8年以后才能重新申请，「这个年限比过去多了两年。」全部免除是因为欠债人没有能力偿还。「如果他们在银行里有几万元存款，就表明仍然有偿还能力。」如果有住房，还要看看里面个人付款有多少。「这个计算比较复杂。」但是，个人退休帐户、维持生活的费用都会保留。
法律规定，有的债务不能免掉，如有学生贷款、欠税、孩子抚养费和配偶生活费。另外，自己过错造成的经济赔偿不能免去。例如，开车撞到别人导致的花费，或将人打伤需要治疗的费用，都必须偿还。
为了防止假破产、真骗钱，法律规定还要查看在破产申请递交前的90天内是否购买500元以上的物品，同时要看在前70天内是否提取700元以上的现金。例如，有人认为反正要申请破产，就大手花钱，如购买高级手袋、珠宝和昂贵手表。「这样都不行」。
孙鐸说，现在华人的房贷重组（mortgage modification）的比较多。有人借钱买房子，但是还不起贷款。因其净资产较多，又不符合申请破产的条件，因此，他们可以申请贷款重组。例如，屋主失业，无法承担房贷，就可以委託律师和银行谈判。银行听到这样的消息也很紧张，愿意谈判。「他们可以把还款期限延长，利率降低，减轻屋主的压力。」
传统观念需要改变纽约华裔律师黄晓夫从事破产法律业务已经有20多年的历史。他说，过去华人很少学破产法。他原来也不准备读破产法，他有一位华人同学，其父是位律师，劝他的儿子读破产法，他受同学的影响才读破产法。「我第一次去破产法庭，法官感到很奇怪，并说华人都不破产，华裔律师为何从事破产业务。」
美国人很现实，如果有债无法偿还，马上申请破产，重新开始。「我在破产法庭看到美国人听到自己的破产申请批准后，面露喜色。」许多华人不懂美国的破产法，经常吃亏上当。有人支付多年的债务后，实在无法承受，来到他的律师事务所。「他们这时已经筋疲力竭，应该当时就申请破产。」
黄晓夫仍然记得一个令他不能理解的案件。他曾经代一个华人打官司，法官判对方一名华人偿还债务。结果那个华人输了官司后就逃走了。「最后我们还是找到他，要求还债，因为法律可以往后追溯20年。」欠债人最后还债许多年。他不明白为何那名华人不申请破产。「中国人认为走为上策，实际上是下策。」
他说，现在中国是谁欠债谁最牛，美国也是一样。银行一听说要申请破产，马上愿意减价。「银行的谈判底线是50%，谈得好的话可以更多。」只要一破产，什么都没有了，这就是优势。旧的法律对欠债人有利，常是一笔勾销。新的法律一般要求5年内还完，降低25%，如果实在没钱，也能免掉。
许多华人为了保持自己的信用，到处借钱还债，「这就像是船沉了，把亲戚朋友一块拉下水」。美国法律给予欠债人重新做人的机会。他们申请破产后，再向亲戚朋友借钱，可以东山再起。但是，许多华人都坚持很久，不问律师。「这就像看病找医生、报税找会计师一样，打官司一定要找律师。」
申请破产制止讨债黄晓夫说，破产法的权力很大，「只要申请一递进去，全部官司都要停止。」美国公司很会使用这个法律。但是，有的美国公司非常黑，利用这个法律诈骗中国公司，从中赚取暴利。
他举例说，一家美国公司成立10家公司，从中国大陆进货。它们一开始先付现金，获得中国公司信任后，再付支票，结果支票跳票，然后，这些美国公司申请破产。有的中国公司找到纽约的一些华人律师，这些律师却说「无法追究，只能自认倒楣」。他说，实际上他们可以去法庭提出反对，将案件打开。不久前，一家中资公司找到他，他对对方公司申请破产提出反对。「最后双方和解，中方公司拿回600万元。」
他说，很多华人做生意签署的合同对自己没有保护。例如，租用店面时，房东除了要求公司签字外，还要求私人担保，结果他们把自己套进去。破产是一项很复杂的法律事务。因此，如果遇到还债困难，应该咨询律师，自己离破产还有多远，是坚持到底，还是见好就收。
破产的时机选择也不容易，是决定生存还是死亡的大事。但是，黄晓夫反对拖到筋疲力竭才申请破产。有的华人欠下很多债务，睡不著觉，老是想自杀。如果是这种情况，应该赶快申请破产。黄晓夫称自己不是「喝第一口汤」的律师，许多华人都是在其他律师那里碰壁后，来到他的律师事务所。
为子破产华人独有有的破产案件只有华人才有。例如，一对华人夫妇养育两个孩子，借钱让两个孩子读了知名大学；但是，他们毕业后对工作太挑剔，一直找不到满意的工作，总是住在家里。夫妇原希望孩子毕业后找到工作，还清债务，结果事与愿违。
因为承受不了债务的压力，这对夫妇申请破产。黄晓夫说，看到这种情况后，他批评这对夫妇太溺爱子女了，为他们感到不值。华裔父母想用中国那一套教育子女，但是，孩子只想从父母处得到什么，并未想到将来要照顾父母。「父母应该教育孩子从小有责任感。」
纽约华裔律师董克文说，新法律一个重要的改变是，消费类贷款不能免除。过去有人用信用卡到处旅游，购买高档用品，最后申请破产，一笔勾销。「申请第7条款可以一笔勾销，但是现在很难做。」许多破产申请都转为第13条款，即把债务还钱期限延长，让欠债人慢慢付。
破产法是联邦法律，因此只能向联邦法庭提出申请。申请递交后，法庭指定执行人（trustee）负责处理这个案件。申请人要一一列出自己的资产和收入，执行人再召开债权人会议，债务人要回答执行人在会议上提出的许多问题。
他的经验是，大部分的债权人都不出席会议，常常是执行人和债务人出席，执行人单独向申请人问问题。如果执行人建议法庭批准破产，债务就一笔勾销；如果债务人有资产，执行人就把债务人的资产拿出来平分给债权人。但是，如果债务人不同意，提出反告，案件就复杂了。
他说，破产涉及最多的是房东和房客纠纷案。房客不付租金，房东向法院提出告诉。房东告赢后，房客申请破产。这时，整个法律程序暂时停止（automatic stay），房客仍然住在这栋房子里。当然，房东可以申请解除这个暂时停止。「这个解除过程最少一个月，长的需要几个月。」在此期间，房东不能赶人，「只好让他们白住」。
他说，申请破产后，申请者的信用会受到影响，以后他们很难借到钱了。但是，现在银行的观念也发生转变。法律规定，破产后几年内不能申请破产，因此，只要在这个期限内，借钱给破产者还是比较安全的。
止损销售结束噩梦张富强说，他在房屋过户时都向客户说清楚，购房的钱是向银行借的，以后每月要还贷。华人总认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向银行借的钱，只能由银行说了算。」
他说，其实他们可以和银行谈判，包括停止支付本金，或者前3年不付，后3年加倍支付。他们必须估计，自己在以后会比现在更好，才能作出这样的选择。有人30年的贷款已经付了10年，现在还剩20年。但是，现在收入出现问题，可以把还款期限延长。
例如，一个华人家庭拥有两处房产，一栋独立房屋和一套公寓，因为房价下跌，独立房屋价格是40万元，公寓值15万元。但是，其房屋贷款是41万多元，屋主用公寓抵押借款13万元。另外，他们还有近5万元的债务，屋主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说，其实很简单。因为屋主可能将来需要借钱，需要维持自己的信用。他建议将两套房子全部出售，公寓出售给债权人，可以拿回2万元。独立房屋实行止损销售，先将债务还清，待房屋出售后，他们就可以结束噩梦。如果要止损销售，银行也愿意吃亏，因可拿回一部分钱。
现在，向银行贷款很难。他举例说，一名华人要购买75万元的房子，准备自付52.5万元，向银行贷款22.5万元。在过去，这样的贷款肯定会批准。但是，该购房者贷不到款，因为他的信用分数仅有618分，原因是他曾经有个帐单未付。
慎重考虑申请破产陈立枢说，申请破产有一定的不良后果，因此一定要慎重。但是，如果遇到下面一些情况，一定要申请破产：如果不能偿还所欠债务，就要申请破产；债主天天打电话催债，而且无力偿还，要申请破产；如果失业，无法维持生活，可以申请破产。他说，申请破产与有无身分无关，但是，法庭要问社会安全号码。在纽约，破产申请的批准最少需要半年时间。
陈立枢建议，申请破产会影响申请人的信用。因此，如果不申请可以解决，就不要申请。「不要借自己还不起的钱。」有多少钱就花多少钱，就是中国人常说的「量入为出」，这样就可以避免走进债务陷阱。
许多人喜欢用信用卡，因为没有感觉到是借钱。「信用卡非常危险。」许多人都是在信用卡上欠债。使用信用卡实际上是借钱花，其利息很高，在20%左右，因此，信用卡能不用就不用，更不要使用信用卡赌博。
http://www.worldjournal.com/weekly93_disp.php?nt_seq_id=1799567&page=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