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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转贴]水邊的阿狄麗雅 by 金仁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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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03-08-31   

[转贴]水邊的阿狄麗雅 by 金仁順

《綠茶》原著小說:水邊的阿狄麗雅

金仁順

  每次我去相親,和陌生的男人對坐著,談完了天氣,談完了工作,談完了愛好,連喜不喜歡吃辣 椒這樣的話題也談了幾句以后,我多半會把朗朗扯出來談上兩句。

  我有個朋友叫蘇朗,平時我叫她朗朗。她抽煙(如果對方正在抽煙的話,我就這樣說道)。但 她不抽雲煙,她抽女士煙,從免稅店裡買的。裡面有薄荷,朗朗說(我猶豫一下,如果對方長得 還算討人喜歡的話,我就把下半句說完,要不,就微笑一下了事),抽這樣的煙接吻也不會讓人 討厭。朗朗就留著這樣的發型(如果我們身邊恰巧有女人走過,而坐在我對面的家伙把目光 盯在她身上的話,我就用這個話頭兒把他的目光鉤回到我臉上來)。這樣的發型一般人打理 不起,洗一次壓一次,既費時間花錢又多。朗朗那樣的女人當然沒問題,她的男朋友個個是大 款。朗朗說,男人不能太窮,太窮就酸氣,窮酸窮酸,最難相處了。朗朗也會彈鋼琴(我和男人 見面的地點,最近差不多都定在咖啡館裡,這樣的地方簡直像強盜,不把人的話語打劫得干干 淨淨就不罷休似的。好在這樣的地方差不多都擺著一架鋼琴),她小時候學了五六年,會彈一 些簡單的曲子,她以前在貴都酒店彈了幾年。彈琴掙的錢不少,還有小費,但也就夠朗朗買幾 件衣服的。她花錢花得很嚇人。朗朗總是和我開玩笑,她說我的優點是保守,我的缺點是太保 守(當男人打聽女人以往的戀愛時,和男朋友交往的一些細節時,是不是意味著挑逗?)。我 和朗朗是好朋友,但我們之間思想觀念的差別卻非常大。她的男朋友变得比天气还快呢。

  朗朗是我與人閑聊時的金礦,男人們聽到我講朗朗的故事時,四處飛動的目光會收緊翅膀,老 老實實地停留在我的身上。

  介紹人給我們介紹完就走了,留下我們兩個。他放鬆身體坐進椅子裡,兩條很長的腿分別伸到 我坐的椅子兩邊,讓我想起一把大剪子。他的話全是短句,也像被剪過似的。我們坐在一個靠 窗的位置上,陽光的爪子穿透玻璃朝他身上扑過去,抓撓著,似乎這是當時惟一讓他感到愜意 的事兒。他喝咖啡的樣子也和別人不一樣,不捏著杯子把,也不翹著蘭花指撥動小匙,而是用 手握著杯子喝。我們沉默了大約五分鐘,為了打發掉喝完一杯咖啡的時間,我和他說起了朗朗 。我說我有個朋友,會用茶葉算命。她能說出很多初次見面的人的性格特征,還有大致命運。 陳明亮身子沒動,但眼睛抬起來對著我,一臉懷疑地說,“我不相信。”我說我也不相信,但有 很多人相信。她給一些人算命時我在旁邊看著,我覺得她根本就是在故弄玄虛。可是被她算 過命的很多人后來帶著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又回來找她,他們說她算得很准。

  陳明亮的表情經過一陣微妙變化后最后定格為一個譏諷的冷笑,“我不相信,除非你把她現在 就找來,當場表演給我看。”

  “你以為朗朗是服務生?招之即來?”

  “不敢來了吧?”陳明亮冷笑一聲。“女人就怕動真格兒的。”

  “不是不敢來。”我心平氣和地糾正他,“也沒什麼好怕的。”

  “那你讓她來。”陳明亮好像得了理,嘲弄地盯著我,“我很了解女人。”

  我笑了。

  “不敢了吧?”陳明亮把頭湊近到我身前來,他的表情和剛才判若兩人,仿佛就在陽光裡睡足 了午覺的貓,剛剛清醒了過來。他掏出手機拍到我面前,“你現在就打電話叫你的朋友過來吧 。”

  “她不會來的。想來也來不了,她在外地。”

  陳明亮瞇著眼睛瞧著我,好像我這個人與我嘴裡的謊言已經融為一體了似的。

  “女人都很會撒謊。”陳明亮恨恨地說。

  “你願意這麼想,是你的自由。”我喝完了杯中的咖啡,招手叫來侍應,“買單。”

  我從背包裡往外拿錢包時,陳明亮伸手在我手上拍了一下,把我的錢包打落到背包裡。

  “我來買。”他說。“我是男人。”

  我沒和他爭,出於禮貌,我等了一會兒,和他一起走出門去。

  “再見。”我站在咖啡館門口,和脾氣暴躁的體育老師道別。

  他掏出煙來點上,吸了一口,朝一家酒店的方向吐了口煙,問我,“開個房怎麼樣?”

  我沒想到他還有這一手,“你……什麼意思?”

  他笑嘻嘻地瞧著我,“還能有什麼意思?”

  我並沒真的生他氣,但我打了他一耳光。然后我轉身走了。

  過了一會兒,喊聲從我身后傳來,“這樣你就純潔了?你就處女了?”

  我站住了,慢慢轉身看著他,“你怎麼知道我不純潔?我不處女?”

  陳明亮站在咖啡館門口,他最后留給我的表情讓我很愉快。

  三天后,我接到介紹人的電話,她問我對陳明亮的印象怎麼樣。

  我說就那樣兒。

  她說陳明亮對你印象很好。

  是嗎?這我倒沒想到。我讓司機在一家書店門口停下來,一邊付車錢,一邊對介紹人說,我得 進書店了,書店裡打電話不方便,改天再聊吧。

  介紹人好像意猶未盡似的,問我在哪家書店。

  我說了名字,跟她飛快地道了再見,就把手機關了。

  我拎著一兜書出來時,陳明亮手裡拿著幾張報紙在門口等著,見到我,咧著嘴笑笑。“買完書 了?”

  我沒說話。

  陳明亮很自來熟兒地拎過我裝書的袋子,“這麼沉?你買這麼多書什麼時候能看完?”

  “關你什麼事兒?”

  “你看你,怎麼這麼不友好?”陳明亮笑嘻嘻地說。

  “你找我干嘛?還想開房?”

  “你看你,怎麼這麼說話?”

  “那怎麼說?”

  “你看你……”陳明亮的笑容在臉上皺了起來,他清了清嗓子,接著沉默了。

  “話說完了?”我從他手中把袋子拿回來,往前走。

  “哎……”陳明亮在后面追我,“我們找個地方喝咖啡好不好,隨便聊聊。”

  我沒理他,徑直往前走。

  “你不是有個朋友會用茶葉算命嗎?她怎麼樣了?”陳明亮很從容地邁著步子,他一步頂我 三步。

  我停下來,“你還想讓我給你介紹我的朋友?”

  “不是……當然認識一下也無所謂……哎,你別誤會我,你看你用這種眼神兒看著我就好像我 怎麼著你了似的。”陳明亮口齒有些不清楚了,“那天……我情緒不好,胡說八道,再說你不 也打了我一耳光嗎?我還以為咱們扯平了呢。”

  “誰跟你扯平了?”我一時沒繃住,笑了。

  “笑了好笑了好,你一笑,陽光都跟著燦爛了。”陳明亮也笑了。

  我們在街上站了一會兒。

  “我請你喝咖啡。”陳明亮指了指馬路對面的一家咖啡館。

  我猶豫了一下,“上次你請我喝過了,這次我請你。”

  “你請也行,但錢由我付。”陳明亮從我手裡又把書拎過去。

  咖啡館新開張不久,裝修后油漆氣味沒散盡。我和陳明亮呆了一分鐘就出來了。“怎麼辦? ”他問我。

  我四下看了看,指了指前面的一幢高樓,“去貴都吧。二樓有咖啡座。”

  我們往貴都酒店走,人行道旁邊的鐵柵欄上面纏繞著的藤蔓植物葉子開始變紅,那種顏色細究 起來很像一種鐵鏽。

  “你相過幾次親?”陳明亮問。

  “記不清了,你呢?”

  “就跟你這一次還是我們家人硬替我安排的。”陳明亮說,“我以前有女朋友,處了好幾年, 前一段時間剛分手。”

  “為什麼?”

  陳明亮遲疑了一下。

  “不想說就別勉強。”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她把我蹬了。”陳明亮笑笑,“除了我她還有個男朋友。我罵她一隻腳 踩兩隻船。她說她自己才是船,而我們不過是槳,她用兩隻槳劃了一陣子,擇優錄取了其中之 一。”

  我笑了。

  “好笑嗎?”陳明亮看了我一眼,“當時氣得我渾身都哆嗦了,我們交往了五年我不過就是一 隻槳?但我又說不過她,她是教語文的。我打了她一耳光,我說你拿我當槳涮了那麼長時間, 我掄你一巴掌也不算什麼。她捂著臉哭了。我說你還委曲了?你偷著樂去吧。幸虧我是個槳 ,我要是把匕首你現在命都沒了。”

  我看了陳明亮一眼,“惡向膽邊生?”

  “嚇唬嚇唬還不行啊?要不然,我怎麼出胸間的這口悶氣?”

  我們走到貴都酒店門口,在旋轉門前,我后退了一步,看著陳明亮被幾扇門頁攪進去。他發覺 我沒進去,又出來了。

  “怎麼了?”

  “我突然不想喝咖啡了。”

  陳明亮的表情變得謹慎起來,“怎麼了?我哪句話又說錯了?”

  我笑笑。

  “你別這麼笑,你這麼笑我心裡沒底。”

  “……你為什麼又來找我?”

  “……因為你打了我。”

  我望著陳明亮,笑了,“你欠揍?”

  “沒錯兒。”他也笑,“你是不是覺得我特犯賤?”

  有一段時間,我和陳明亮經常把見面的地點定在“貴都”,那裡的咖啡味道純正。但陳明亮好 像是沖著落地窗去的,每次都挑靠窗的位置坐。“我最受不了咖啡館的燈光,像臥室一樣。” 陳明亮沐浴在陽光中,褐色的臉孔宛若葵花仰了一會兒,朝我彎過來。“你說呢?”

  我隻管攪動著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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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03-08-31   
陳明亮突然把我的眼鏡摘下來,“你不戴眼鏡像換了個人似的。”

  我伸出手,陳明亮的胳膊立刻伸到了我夠不到的位置。

  “還給我。”

  “你挺漂亮的。”陳明亮笑嘻嘻地說。

  “你再不給我我生氣了。”

  “你生氣的時候很性感……”陳明亮慢慢把眼鏡還給我。

  “你總是這麼和女孩子開玩笑嗎?”我把眼鏡戴上。

  “那你呢?你跟男人在一起總是這麼嚴肅嗎?”

  “差不多吧。”

  “因為你是處女?”陳明亮的眼睛熠熠生輝,他湊近到我身前來,“你知道你身上缺少什麼? ”

  我盯著他。

  “女人味兒。”陳明亮興奮起來,“所以你給男人的感覺總是硬邦邦的。”

  “什麼硬邦邦的?”我瞪了陳明亮一眼,“你當我是死人?”

  “沒說你是死人。你讀書太多,該敏感的不敏感,不該敏感的特別敏感。”陳明亮換到我身邊 的沙發裡來,“我的意思是說,你應該換一種活法兒。”

  “你要是想老話重提,趁早免開尊口。”我笑了。

  “你看你……”陳明亮笑了,“該一點就透的時候你非不一點就透,不該一點就透的時候你不 點也透……”

  我沖他擺擺手,示意他閉嘴。

  一個頭發披到腰上的女孩子走過來,她的皮膚好像透明似的,眼皮上面涂了藍色的帶亮片的眼 影,眨眼時眼波橫流,別有一股嫵媚勁兒。她誰也不瞧,冷冷地走到鋼琴前面,坐了下來。每次 彈琴,她都從“水邊的阿狄麗雅”開始。

  “朗朗以前也在酒店裡彈過鋼琴的。”

  陳明亮貼近我的耳邊兒說,“我也會彈……”

  我盯著在我大腿上放著的手。這隻體型碩大,顏色怪異的蜘蛛拿我的大腿當獨木橋,來來回回 地游走著。后來,它像迷失了方向似的,停了下來。

  沉默了一會兒,陳明亮又坐回到我對面去了,一條腿壓著另一條,手好像兩隻正在擁抱的蜘蛛 爬在最上面的膝蓋上。他獨自生了會兒氣,點上了一支煙。

  “朗朗在酒店裡彈琴,”我覺得嘴裡的話就像陳明亮嘴裡的煙霧,不知怎麼就竄出去了,“經 常有男人來找她,談好了價錢,她就和男人開房。”

  陳明亮張大了嘴巴。

  “為了掙錢。”我說。

  “……多少錢?”

  “一次一千。”

  “她要那麼多錢干麼?買衣服?”

  “為了她媽媽。她媽媽在監獄裡。”

  陳明亮又坐到我身邊的沙發上。“發生了什麼事兒?”

  “朗朗的媽媽是化妝師。”我沖陳明亮笑笑,“不過不是給活人,是給死人化妝的。她跟朗朗 的爸爸結婚時說自己是護士。過了好幾年,這事兒才暴露了。朗朗的爸爸是個寫話劇的,一點 兒名氣也沒有,這下可神氣了,在家不是打就是罵的,天天在外面喝酒,逮誰跟誰傾訴。朗朗的 媽媽要跟他離婚,他又不離。反正越鬧越厲害,朗朗的媽媽夏天在家也得整天戴著手套,這也 不能讓朗朗她爸爸滿意,他跟人說,早晚有一天非把老婆的死人手剁下來不可。誰也沒拿他的 醉話當真,但他有一次喝多了以后真動手了,兩人打起來了,結果是朗朗的媽媽一時失手,剁到 朗朗的爸爸的手腕子上,可能是碰巧割斷了靜脈什麼的吧,血流得太多,后來也沒搶救過來。 朗朗的媽媽過失殺人,判了二十年,朗朗想早點兒把她媽媽從監獄裡弄出來。”

  “后來呢?”過了一會兒,陳明亮問。

  “嗯?”

  “朗朗把她媽媽弄出來了嗎?”

  “出來了。但過了一陣子她又回去了。她在外面已經不適應了,覺得監獄好。監獄裡有工廠, 織手套的。她媽媽回去當技術員去了。”

  天氣一天天地冷了。第一場寒流到來的那天,陳明亮來學校找我,要帶我去吃火鍋。我們在火 鍋店裡遇見了他的三個朋友。他們都是漂亮小伙子,帶著各自漂亮的女朋友。桌子中間放著 一個很大的火鍋。周圍行星似的擺著裝滿食物的盤子。陳明亮一本正經地告訴他的朋友,我 會用茶葉算命。我們的銀河系立刻響起一片瓷器的聲音,接著就有一杯茶伸到了我的眼皮子下面。

  “我不會算命。”我看了陳明亮一眼,“最多能看看愛情。”

  “就是讓你看愛情。”陳明亮笑著說。“我們最在乎的就是愛情了。”

  “就是就是就是。”他們一迭聲地附和。

  我看了一眼杯裡的茶葉,又抬頭看了一眼端著茶杯的女孩子,她的頭發長長的,臉上一直挂著 笑容。

  “你是個很聰明的女人,”我把目光重又投向茶葉,“也很有手段,擅長把握男人的心理,你做 事不一定非要顯山露水,但你更容易佔上風。你能讓男人圍著你團團轉,但轉到一定時候,就 會出現問題。他也許會突然清醒過來,慢慢擺脫你的控制。”

  她的笑容像一層油,凝在了臉上。她把茶杯放回到自己的眼前,“看來,我得早點兒嫁人了。 ”

  “那也沒用。形式感改變不了命運。”

  她的笑容徹底沒了,臉色蒼白,像一塊凍硬的豬板油,“什麼是命運?幾片兒破茶葉?”

  “有時候就是幾片兒破茶葉。”陳明亮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腳,我扭頭看著他,“你踢我干麼 ?”

  “你看你……”陳明亮的臉紅了。

  “不是你讓我看的嗎?”我沖那個沉著臉的女孩子笑笑,“剛才我是跟你鬧著玩兒呢,你千萬 別當真啊。”

  “沒事兒。”她笑笑。

  我們把茶水放到一邊,喝起酒來。幾杯酒下肚,微笑又回到我身邊的長發女孩子的臉上。她和 陳明亮拼酒,他們在我眼前碰一下杯,然后把酒喝下去。她男朋友勸了幾次,她不聽。

  “來,陳明亮,再來一杯。”

  “我不行了,我認輸了,行不行?”

  “不行,你他媽的今天不喝你就沒種。”她揮手時把茶杯碰掉了,白瓷杯子摔成幾片兒,茶葉 和水洒了一地。

  “你別鬧了行不行?”她男朋友生氣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瞪什麼眼睛?”

  “買單。”她男朋友招手叫服務員。

  “我還沒喝夠呢……陳明亮,咱們去酒吧接著喝。”

  “我喝不動了,真不行了。”

  “你他媽沒種。”

  “對,我沒種。”陳明亮笑嘻嘻地說,“我沒種行了吧?”

  我和陳明亮坐上出租車,他讓司機去“貴都”。我扭頭看了他一眼,“你不回家睡覺嗎?喝了 這麼多酒……”

  “我們得談談。”陳明亮說。“要不然我睡覺也不踏實。”

  我們去了“貴都”,他徑直走向服務台開了一間房。

  “你什麼意思?”

  “談談,隻是談談。就我們兩個,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地談一談。”陳明亮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舉起兩隻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保証不會碰你一根手指頭。”

  房間挺不錯。陳明亮進門后先去洗澡。我把房間裡所有的燈都打著了,還沖了兩杯速溶咖啡 。

  陳明亮從浴室裡出來后,我們對坐在椅子上,一人端著一杯咖啡。

  “朗朗現在在哪兒?”陳明亮問我。

  “我不知道。”我說。“怎麼又想起她來了?”

  “她的故事好像沒完似的。后來她怎麼樣了?”陳明亮問我。他的身體在剛套上身的毛衣裡 散發出濕潤溫暖的氣息。他連牙也刷了。

  “朗朗彈琴的時候,遇到過一個男人。他是聽朋友們說起朗朗的特殊身份的。起初他不相信, 他說看上去比早晨的露珠兒還純潔剔透的女孩子,怎麼會干這個?別人說你不相信干嗎不去 試試。他就去試了。結果証明在社會的某一方面他是個天真幼稚的男人。他們過了一夜。天 亮時他們分手了。朗朗接著去做自己的事兒,男人也接著過自己的生活。半年以后他離婚了, 兩年以后他和另一個女孩子談起了戀愛。一年以后他們決定結婚。這期間他去一所大學開學 術會議。在那裡,他遇見了一個女研究生。她身上的很多東西都和以前不一樣了,連名字都改 了,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我把咖啡喝掉,脫掉外面的大衣,對陳明亮說,“我去洗個澡。”

  我沖淋浴的時候,陳明亮開門走了進來。我吃了一驚。我還是第一次從年輕男人臉上看到如此溫柔憂傷的表情。

  “我全都明白了。”陳明亮說。

  我嘆了口氣。“你這個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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