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70年代中出生的。我的童年是在上海的弄堂里长大的,了解上海的朋友都知道,由于住房紧张,大人们都会自己搭个小房子啊,小厨房什么的,当然是违章建筑。于是弄堂越搭越窄,经常是邻居之间只需打开窗,一探身就能握个手。很不幸,桑家哥哥就是我这样的邻居。之所以不幸是因为,桑家哥哥是大人们口中的有出息的好孩子,往往父母教育我们时,列举正面模范例子都会说,“你看人家桑家哥哥总是第一名”“人家桑家哥哥读书多用功,自觉看书”。到晚上8点,我只要想偷懒睡觉,妈妈总是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看对面桑家哥哥的灯还亮着,人家多刻苦,这样才能考上大学!”这时,我也只能嘴里嘀嘀咕咕地蹭到桌前,望着对面的灯光设计着怎么才能想个办法让他的灯不亮。后来,说起这事,桑才得意地告诉我,其实他总是将武打书装在语文书的封皮里,其实他一直是看“闲书”看到很晚。他那里知道他的行为直接影响到了我们这一片的小孩子的快乐睡眠,天天流着满桌的口水,等到他关了灯,才能放心的投身到床上去啊。桑家哥哥比我大7岁,他还有一个姐姐,很厉害的考进了上海外国语大学,在80年代中期是很了不起的。所以她曾是我哥哥他们的楷模,我侥幸没遇上。后来即是桑家哥哥,再后来又是我哥哥,也是一个喜欢读书的人,再后来是比我大一岁的女孩,总之“这个时代不缺楷模”,我曾试着让大人们明白,“死读书”和“书笃头”的问题,结果他们不懂,我只得努力提高自己的“文化”,以期用更好的表达让他们能懂。
我小时侯是非常顽皮的,桑说他那时侯只记得我趴在地上和男孩子“打弹子”(就是玻璃球),皮肤晒的黑黑的,头发是自己梳的,乱乱的,浑身也是脏兮兮的,打死他也不会想到十几年后他会喜欢这样的丫头,我暗自解恨的笑。我念小学3、4年纪的时候,桑家哥哥已是备考的高中生,在我们心里,是很大很大的大人了。总是比较羡慕他能骑着自行车上学,能有“香橡皮”用,而且他还有零用钱呢!每次,他打着铃从我们小朋友中穿过,我们总是会有点“小谄媚”地齐声打招呼:“桑—家—哥—哥——”,但他大多不理我们,我想大人基本上都是这样的。我还很羡慕,他总有一帮的同学到他屋子里玩,他们会放音乐,男女都有,很开心的,而且他们有时还跳舞,这对我们来讲是很新鲜的。有一次,我还叫了小朋友到我房里来参观,但桑家哥哥发现了以后,很快就拉上了窗帘。另外,我也发现偶而会有也骑自行车的漂亮姐姐来找桑家哥哥,看着他们骑着车走远,小小的心里,觉得很浪漫,所以期望着自己快快长大。终于在一个夏日,桑家姆妈给我一快“定胜糕”说是保佑桑家哥哥明天高考胜利。我真不太仗义,一边嚼着一边坏坏地希望桑家哥哥别考上,用铁一般的事实证明“死读书”也不是万能的,但坏的愿望没被实现,桑家哥哥也考上了上外。我的一个假期又在妈妈的教导中度过。后来,桑家哥哥去住校了,他的房间也空了,也没了灯光,新生代的楷模是我哥,自家人好商量,我每天都用脚揣我哥的门代表“广大孩子的利益”,让他睡觉。可怜我哥从此养成了,晚上9点睡,早上4点起床看书的习惯。后来,我印象中就没了桑家哥哥,因为他们家很快也搬了,只有他的爷爷奶奶住在老地方。桑说后来他回去看老人,见过我几次,惊觉我长大了,也不那么黑了,有点姑娘的样子了。再后来,桑家哥哥留学美国,大人们又是一番感叹。没多久,我们也搬了家,好在我在90年代也考上了大学,我笼罩在“楷模”之下的生活才告结束。
工作之后,在一家外贸公司,干了两年苦无出头之日。一日,公司让我参与一项与美某大公司的项目。见到了对方一行4人,其中一人觉得有点面熟,高高的,很精神,中国人叫英文名字,什么啊!他一直看着我微笑,看得我一阵阵的上火:瞎看什么!中间喝茶,他过来说:“嘿,你还认识我吗?”我心里暗笑:这么小儿科的泡妞方式早过时了,中学生早恋都不用了!但嘴上说:“认识认识,当然当然!”晚上晚宴,他又来请我跳舞,说了一堆花好草好的话,长漂亮啦,有味道啦,我一向以有自知之明而闻名,少来,我不晕!马上介绍他认识我的主管——风韵少妇,前凸后凸的。主管的热情吓得他很快又回来找我:“你真不记得啦?我是桑家哥哥!”啊?。。。。从此我在公司又多一有关“哥哥、妹妹”的传奇。
以后,我们就经常在一起玩,更多的时候是回忆小时侯的时光,我总是感叹,世事难料啊,小时候打死也想不到会和桑家哥哥在一起,那时我一心想长大后嫁给后门的男孩,很想很想,因为他妈妈是上海食品一店的。我们的关系总是怪怪的,在一起很开心,也很思念对方,彼此都很信任,互相之间又有难得的默契,就是每当他想亲近我的时候,我总觉得别扭,我也极少和他接吻,最多是“亲亲”,他有时也有点急,但总是在我嬉皮笑脸下败下阵来。于是,他向我求了婚。某天,我答应留下来不走了。大家起初都有点兴奋,但后来时间越来越难过,最终我还是溜之大吉。第二天,桑打来电话,他说他想了很久觉得我的反映不太对头,他希望我想清楚我对他究竟是不是爱情。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我很喜欢他,很想和他在一起,就是每当要进一步时,总有点“乱伦”的感觉。桑很失望,我们平静地分手了,我还是找到了心痛的感觉。不久,我到了北京,桑也回了美国自己开始创业。我们的联系一直没断。我很奇怪,我们很快找到了新的位置,而没有成为陌路。他总提醒我趁自己最“畅销”的时候赶紧把自己嫁了。
25岁的时候,遇到了现在的老公,一下坠入情网,我清清楚楚地感觉是爱他,告诉桑家哥哥,通过他的一番评估,觉得还算可靠,并再三关照:“没了解透之前,别让那小子占便宜!”口气象我妈。和老公交往了一段之后,觉得真是最适合我的人,而他当时也极怕给我留下轻浮的印象,所以总是“点到为止”,十分克制。我美颠颠地告诉桑家哥哥,他又犯愁:“他不会是有生理毛病吧?你嫁给他之前,一定要搞清楚,不然就晚了。不如你主动勾引他一回吧。”我吐!可惜,我那时和老公已是无话不说,没几下就把阴谋暴露了,气的老公七窍生烟:这什么事!好人没法做!然后——他当然有正当理由证明他的健康问题了。
再后来,我和老公来到美国念书、工作,我们非常的幸福。老公是很坦荡成熟的人,他和桑家哥哥也很合的来,我们经常一起聊天。只是桑家哥哥一直没结婚,都30好几的人了,他说他一直在等他的“公主”出现,因为这样才需要耐心,因为每一分耐心都将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