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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转贴]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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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03-06-29   

[转贴]初恋

题记:初恋是美丽的,谁敢这么说,我跟丫急!



初恋总是让人回味无穷,特别是初吻,当四片嘴唇终于贴在一起的一刹那,感
觉就像触了电,不是简单地手握1.5V电池正负,而是把手伸进了电门,220V!

可想而知,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就像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谁也说不清他是饥
不择食,还是真的想换换口味,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个人一定是鼓足了勇气,
才把长相酷似蜘蛛的螃蟹放进蒸锅的。当时的情景可以想象,他看了看表,时候差
不多了,于是掀开锅盖,皱起眉头,紧闭双眼,颤抖着双手掰下一个还有点儿烫的
螃蟹腿儿,放进嘴里(那个时候应该还不懂得蘸醋和姜末)……当想象中的苦涩被
出乎意料的鲜美取而代之的时候,他顿时喜上眉梢。

我的初吻却好像吃到一只不新鲜的螃蟹,不是说对方有口臭,恰恰相反,和我
恋爱的时候她很香,不合时宜与身份的香,我险些就被她熏倒。

那一年我十五岁,她也十五岁,我们是同学,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于学校后
门的胡同深处一个坏了的路灯下哆哆嗦嗦地亲了嘴。伴随我上了六年小学和两年半
初中的愿望就此实现了。七岁时我就有此想法,当时想的不是和某一个女性亲吻,
而是跟一类女性——漂亮的女性亲吻。这也是所有七岁小男孩所殷切盼望的。

食色性也,吃螃蟹和接吻都是人之常情,却受到各种条件的制约。一个住在沙
漠里的人吵吵着要天天吃活螃蟹,这就有些不切实际。接吻同样如此。尽管封建王
朝已被推翻近一个世纪,但大街上的女人也不是谁都让我亲的,即便让我亲,我又
能不要脸地做到旁若无人,肆无忌惮地和她啃来啃去,但街道大妈和巡警也会上前
制止的。所以,终于在我十五岁那年,七岁时的愿望得以实现,并具体到某一个人
的身上,她完全符合我的要求,是一个漂亮的女生。

在鲍鱼、鱼翅泛滥成灾的今天,人们吃多少螃蟹也体会不到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当时的喜出望外了。当“一夜情”正盛行其道的时候,初恋的心动也越来越不被人
当回事儿,但我对自己的初恋依然记忆犹新。

那时,我刚升入初三,被老师以进步最快的名义树立为全班同学学习的榜样。

我在一所重点中学读书,重点是因为我校的高考升学率在北京乃至全国的众多
学校中高居榜首,特别是每年为清华、北大输送了占据这两所学校录取名额五分之
一的毕业生,试想一下,清华北大在大江南北包括港澳台地区共上万所中学中录取
区区几千人,而竟然有五分之一出自我们学校,这是个什么概念,牛逼大了!

因此,我们学校被誉为“清北专业户”,之所以成为重点中学,也是出于这种
原因。进了我们学校,就意味着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清华或北大的校门。所以,全市
每年数以十万计的初中生都削尖了脑袋,拼命往我们学校的高中部里钻。而初中部
只是按片儿招生,当时我所在的小学以及附近几所小学把我们甭管好坏,一窝哄地
分到这里,连试都没考,整体水平可想而知。

入校三个月后,学校进行了一次考试,当时我挺纳闷的:怎么入学考试现在才
进行呀?后来才知道,这叫期中考试,每学期都有,是对前半个学期学习成果的检
测,原来如此。上小学的时候我没经历过。

这次期中考试我名列全班倒数第一名,奠定了日后获得进步最大奖的基础,同
时断了退步的后路。正数第一是个女生,叫罗妍妍,就是后来我的初恋。至于正数
第一和倒数第一是怎样搞到一起的,说来话长,容我慢慢道来。



那次期中考试结束后,老师召开了家长会,与会家长按子女考试成绩的排名对
号入座,结果我爸坐在教室的角落里,低着头听完老师近两个小时的关于如何教育
子女的长篇大论。

回到家,怒火中烧的我爸揪我到跟前说,你说怎么办吧。

我非常自觉地转过身,褪下裤子,弯下腰,蹶起还残留着上次挨打时留下痕迹
的屁股。

爸一边找家伙一边说,居然考了个倒数第一,就给我丢人现眼吧,两个小时呀,
我就没抬起过头,哎呦,脖子这疼!说着,爸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晃悠起脑袋。

我铅笔盒里有钢板尺。我说。

少废话,老实趴着,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你。爸解开我的书,翻出钢板尺,照着
我的屁股抡圆胳膊,我习惯性地闭上眼睛,却迟迟等不到钢尺落下。爸把尺子扔向
一旁说,我问你,这次你们班第一名是不是姓罗?

是,一个女生。我睁开眼睛说。

那就没错了,坐第一排第一个的那个人果真是老罗,怎么这么巧,他女儿也在
这个班,幸好没被他看见。爸自言自语道。

爸,您说什么呢?我问。

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爸问。

我也不知道,我还没跟她说过话,只知道姓罗,明天我给您问问去。我说。

不用问了,甭管她叫什么,只要姓罗,你就必须要比她学习好,从现在起你就
给我好好学习,争取超过去,下次开家长会的时候让我坐在她爸前面,听见了吗?
爸义正言辞地说。

听见了,爸,我冷。我说。

提上吧,这次饶了你,下不为例。爸松开手,我站直了身。此前他一直在和我
的屁股对话。

提好裤子,我说爸,我想看会电视,足球小将快开始了。

看他妈什么看,赶紧给我看书去,下次你不给我超过她,就等我打烂你的屁股
吧!

是!尽管我答应下来,但并不理解爸为何这样要求我,既然他说了,我就要争
取做到,谁让他是我老子呢。

从这以后,爸便将精力由麻将桌转移到我的书桌,告别了他心爱已久的麻将,
关心起我的学习,他的麻友们为三缺一对我抱怨不已,说你这个孩子,学习不好还
连累了我们。他们屡次旁敲侧击,说谁谁谁又赢了多少钱,企图以此勾起爸的瘾,
但爸态度坚决,咬着牙说,我的成绩不上去,他绝不提麻将一个字,连芝麻酱面条
都不吃,麻友们见爸决心已定,只好发展新同志。

爸买来的各类辅导书堆在桌上比我都高,又是名师导学系列,又是金钥匙丛书,
还有题库大全,根本看不过来。有时我真想让爸暴打一顿,学习,去他妈的吧。可
渐渐地,我居然在学习中获得了乐趣,能够化痛苦为欢乐,以学习为己任,对学习
有了重新认识,不再是为了免遭“毒打”而必须超过罗妍妍,却是为了自己的前途。

严师出高徒,在爸分秒必争的监督下,我的学习成绩日益进步,班里排名翻着
番地上升,先由倒数第一升到倒数第二,再上升为倒数第四,继而倒数第八。

这一切爸也是看在眼里,虽然始终没有超过罗妍妍,但也没有再为此而对我
“下手”。

就快了。爸相信照此发展,我超过罗妍妍的那一天就要来临。

还真让爸说着了。初三上半学期的期末考试,我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考了全
班第一,正数的,罗妍妍第二,我比她高一分,超过了。

爸见我“修得正果”,便开始对我大撒把,只是说好小子,保持住了,然后就
意气风发地回到久违的麻将桌上,比赢了钱还高兴。

长时间地看书使得我视力急剧下降,在排名突飞猛进的同时,老师把我调到教
室的第一排,讲课时对我也有了笑模样,我坐在第一排看得很清楚。可后背却有种
异样感觉,一束热辣辣的目光在上课时总是盯着我。

这束目光来自罗妍妍。



罗妍妍是一个漂亮的女生,特别漂亮,包括那几名刚从师范学院校毕业的年轻
老师在内,学校里没有人比罗妍妍更漂亮。我曾不止一次地在学校各种场合听到不
同年级的男生甚至老师对罗妍妍议论不休,她是全校男性师生的焦点话题。

在嫉妒心极强的女性师生那里,尽管她们竭力不对罗妍妍品头论足,但还是抑
制不住对她的羡慕,总是有意无意地说,做个漂亮女生真好。

只有两件事情能够让全校师生如此关注,一个是每周一次的升旗仪式,再就是
关于罗妍妍的讨论。

这一点罗妍妍自己是知道的,再加上她的学习成绩在我考第一之前一直高居榜
首,所以她很高傲,不像其他女生那样爱扎堆,爱叽叽喳喳,更多时间独来独往,
对周围人不屑一顾,在班里只有一个还不错的朋友,叫冯力媛。但这并不妨碍她的
追求者甚多。

不光我们学校,连方圆数里的外校男生都慕名而来,还有众多不畏路途遥远,
骑自行车跨区而来的旷了课的男生,更有一些社会青年,每天放学时分聚集在学校
前后门,他们就是为了一饱眼福,瞧一眼罗妍妍,如可能,就交个朋友。可他们却
吓得其他女生没有家长接就不敢出校门,都以为他们是奔自己来的,既兴奋又害怕。
一时间,学校秩序大乱,接孩子的家长,翘首以待的外校男生,起着哄的本校男生,
把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多亏交警及时赶到,才驱散开人群,恢复了正常交通。

后来,街道派来两个管片儿民警,白天蹲守在学校门口,见到身份可疑的男性
就上去盘查,凡是为这事而来的学生,都被送回学校交由校方说服教育,小小年纪,
懂个屁呀,不好好学习谈什么恋爱,于是老师加大了作业量,以此转移学生注意力,
该校女生叫苦不迭,是他们男生想谈恋爱,和我们女生没关系,干嘛给我们也留这
么多作业呀。老师说这叫防患于未然,你们今天不谈,没准儿明天就开始谈了,再
说了,多做点儿题有什么不好的呀,现在竞争这么激烈。社会青年则以扰乱学校正
常教学秩序为名,被带到派出所,通知当地居委会过来领人,并保证类似的事情绝
不会再次发生。

聚众围观的现象消失了,可学校的传达室却突然在某一天收到数十封奇怪的来
信,既没有写清班级也没有写明姓名,而是千篇一律地写着:校花收。校花是谁,
大家只知道校长是谁。

其实每个人都对这些信件的由来和目的心知肚明,还用问吗,校花是谁显而易
见,多简单的问题,可既然上面没有写罗妍妍的名字,罗妍妍就无权拆收,未经许
可偷看他人信件可是违反法律的,法律是残酷的,但它们千真万确是寄给罗妍妍的。

这样的来信从那以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每天都会收到,则十几封,多则上百封,
少有些是写信人等不来回信,于是就写了第二封、第三封,甚至每天一封,更有甚
者一日三封,同吃饭一样频繁。

这么多的来信怎么处理?学校差点儿就组织了一次评选校花的活动,获奖者没
有别的奖励,就是把这些来信自己背回家。笑话,搞什么搞嘛!校长制止了这次活
动,否则真不知罗妍妍如何将这些信件弄回家。

后来学校特意为那些信腾出一间教室,暂时把它们寄放在里面,三个月后雇佣
了一辆卡车,装载着它们又退回了邮局,说是查无此人。

寄信人收到退回的信件后,知道罗妍妍一封都没有看,便再辟蹊径,于是信件
风波未平,玫瑰浪潮又起。他们送来不计其数的玫瑰花,有人送一朵,有人送九十
九朵,学校顿时成了花的海洋,只是品种过于单一,全是红灿灿的玫瑰,依然没有
署名谁收,有人是这么写的:美丽的花送给美丽的人,不要让我的爱情落下疤痕。
落款,情郎XXX ,电话……。

面对一朵朵、一株株爱的示物,学校自有办法,花坛已经草木皆无好几年了,
后勤员工重新翻了土,把玫瑰花一朵朵地种上,浇了水,校园景观顿时大不一样,
漂亮多了。

罗妍妍的事儿学校领导早有耳闻,他们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一点办法没有,
总不能因为罗妍妍长得漂亮就开除她,漂亮也不是她的错,天生就这样,有什么办
法,谁不喜欢漂亮呢。

尽管如此,罗妍妍的学习丝毫不为其所影响,该考第一还考第一,一点儿不含
糊,直到这次期中考试我后来者居上。

就是这样的一个女生,居然看上了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的我,想和我谈恋爱。

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谈就谈吧,谁怕谁。

这事儿是冯力媛告诉我的,她说完后问道,行不行呀,你给个痛快话儿。我说
如果你没骗我,干嘛不行。冯力媛听完就乐呵呵地跑去告诉罗妍妍。

冯力媛是一个挺二百五的女生,初一那次期中考试倒数第二的就是她,我进步
后她就成了倒数第一,始终如此。按说一个女生理应不该这样,可冯力媛就是这么
没有上进心,每次公布成绩后也不像个别没考好的女生那样掉几滴眼泪,而是该怎
么玩还怎么玩,就是不知道用功,她可能生就缺心少肺。冯力媛还长了许多在男生
脸上才经常见到的青春痘,她总爱用手挤,书包里装了一面小镜子,没事儿的时候
就掏出来对着挤包,只挤长熟了的,没熟的先留着,等熟了以后再挤,凡是长在她
脸上的包,都要挤上一遍,无一落网。她把挤出来的秽物抹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
还愿意拿给人看,觉得特有成就感,这时她脸上通常挂着农民丰产后的笑容。被挤
过的包就像翻过的土地,结下或大或小的疤,然后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坑,只是没有
地里的坑那么大。冯力媛长得再一般不过了,还黑不溜湫的,完全没有小姑娘那种
细皮嫩肉的劲儿,倒是胸脯硕大,有着和年龄不太相符的高度,那里聚集了许多男
生的目光,特别是上体育课的时候,老师规定跑八百米,她总是最后一个回来,这
时男生们就等候在终点,看着胸口波澜起伏的她呼哧带喘地跑着,刘小猛会别有用
心地喊,加油呀,加油。听了这话,冯力媛倍受鼓舞,铆足了劲儿,向终点冲刺过
来,胸前那两块肉就愈加翻滚得厉害,这下可乐坏了在一旁观看的刘小猛,更加手
舞足蹈地喊道,加油呀,加油。此时,连体育老师都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看着冯
力媛是如何冲过终点的,居然忘记按下秒表。其实按不按都无所谓,冯力媛用的时
间早超过了及格标准。

罗妍妍就跟冯力媛截然不同,漂亮一大截不说,还倍儿有气质,皮肤好得不得
了。当时我就纳闷,为什么没有导演找她拍电影呀,饰演个西施貂禅王昭君呀什么
的绝对不成问题,这么漂亮的一个女生埋没在我们学校真是可惜。就说她岁数还小,
可是完全可以演这些美女的小时侯,也就是美少女。再者说了,不拍电影拍广告也
行呀,那么好的皮肤给什么化妆品做代言人都是绰绰有余。

有人说一个人的智商和相貌成反比,简直是无稽之谈,拿罗妍妍来说,她的智
商就和相貌成正比,我曾在厕所里听地理老师和历史老师议论过罗妍妍,说这个女
生人长得漂亮不说,学习还这么好,不得了,简直太不得了了。不知道如果罗妍妍
知道两位男教师在厕所里议论她是否会高兴。

真难想象,差异如此巨大的两个女生怎么会亲密得无话不说,罗妍妍和冯力媛
很要好,有时连厕所都是手挽手一同去。这里我还要向大家透露一个小秘密,有一
次我看见罗妍妍趴在冯力媛的耳边神秘地说了一句话,然后冯力媛从书包里掏出一
个绿色塑料小包塞到罗妍妍的手里,罗妍妍拿着它急匆匆地跑出教室。我知道那是
什么,卫生巾。当时的卫生巾还不像现在这样百花齐放,只有“舒而美”

一个牌子的,罗妍妍从冯力媛手中接过的正是这个牌子的卫生巾,我一看就知
道,是那种怯得不能再怯的绿色包装,正处于青春期与更年期之间的中国城市女性
多数都用它。

其实就是罗妍妍和冯力媛家住得很近,上下学经常一起走,冯力媛是一个跟谁
都聊得到一块的人,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完没了,可一到动真格的,譬如说写作文,
冯力媛就没词儿了,也不知道平时她怎么就那么多废话。有时候都到家门口了,她
们还不分手,非把正聊着的话题说完不可。我真就不明白了,正数第一和倒数第一
有什么可说的,难道是聊学习?不可能,真是这样的话,冯力媛的成绩早就应该有
所起色了,可结果并非如此。那她们每天到底在聊什么呢,后来我算是想通了,只
要女人们凑到了一起,甭管年龄大小,总能有着无尽的话题,天上下雨啦,井盖被
偷啦,郝海东进球啦,刘德华开演唱会啦,等等等等。



期末考试过后,学校只给毕业班的学生放假五天回家过年,初五这天,学生陆
续返回学校,一边听课一边抱怨学校做的这叫什么事儿,怎么着也得吃完破五的饺
子再开学呀,老师更是有话说,加班连奖金都没有,我们还没说什么呢,你们废什
么话呀,老老实实地上课,把书翻到第246 页,今天我们讲《卖油翁》。

尽管教育局三令五申,禁止中小学校利用寒暑假给学生补课,可学校不管那一
套,只是一声令下,初五上课,学生一点儿脾气没有,都乖乖地背着书包来了。

有家长威胁说要报告教育局,学校满不在乎地说你告去呀,你们家孩子考不上
学不要赖学校呦!望子成龙的家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嘱咐孩子放学早点儿回家,
还等着你吃饺子呢。

就在罗妍妍和我谈恋爱的头一天,班主任宣布了一件事情。作为一所以高考升
学率而远近闻名的重点中学的初三学生,我们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每班成绩
第一名可以不参加中考,直接保送本校高中,但前提条件必须是学习成绩班里第一,
什么将军的孙子,区长的侄子,都瞎扯淡,送再多的礼也白搭,唯一的衡量标准就
是看成绩,以中考前的那次模拟考试为评比标准。学校名声在外,顾及自己的荣誉,
不能因为你老子和你祖宗是谁谁谁就随便让你把高考升学率拉下来,重点学校更注
重脸面。

这些话是老师重点说给几个学生听的,当时他的目光徘徊在班里前五名同学的
脸上,没有看其他同学一眼,看也没用,就我们班的成绩而言,后三十名除了二类
技校、三类中专别无选择,上重点高中想都甭想。这其中老师在我脸上逗留的时间
最长,这一点但凡长了眼睛的同学都能观察到,以往老师都是在说“这次我们班排
名全年级第二,如果不是因为个别同学拖了后腿,我们完全可以成为第一的”的时
候才看我的,真是今非昔比啊。

当晚回到家,我破天荒地写了一篇日记,里面说从今天起我要更加倍地努力学
习,争取保送,不辜负老师对我的望眼欲穿,并用了三个感叹号结尾。

第二天,语文课一下,冯力媛就跑来跟我说罗妍妍喜欢我。我“啊”了一下后
说,没想到我这么不招人待见的人居然会被罗妍妍那么一个人见人爱的香饽饽喜欢
上,笑话,天大的笑话。你就偷着乐去吧,罗妍妍真的喜欢你,昨天放学的路上她
亲口告诉我的,冯力媛说。我问,她想怎么样?你怎么这么笨呀,这还不明白,她
想和你谈恋爱。冯力媛的话一出口,全班顿时安静了,众人屏住呼吸,目光齐刷刷
地汇聚在我身上,就像2001年7 月13日晚全世界的华人等待萨马兰奇宣布2008年奥
运会举办城市的归属一样。

好啊,那就谈谈吧。我故作平静地说。

这么说你答应了?冯力媛追问道。

我干嘛不答应,你去告诉她吧,我同意。我又重申了一遍。

太好了。冯力媛转身跑掉,比她自己恋爱了还高兴。我估计她是跑去告诉等候
在厕所里的罗妍妍,那时候学生有点什么事儿都在厕所里秘密进行,男生偷着抽个
烟,女生整理一下松了的胸罩带儿,好像没有多少人是去厕所拉屎撒尿的,所以里
面不是特别味儿,还有学生在里面磕瓜子呢。

过了一会儿,罗妍妍就拿着一道立体几何题来问我,我讲了还没一半,罗妍妍
就说她明白了,然后又说,放学一起回家吧,我说好啊。罗妍妍也没再说什么,只
是冲我笑了笑,就走开了。

我突然想到,这么简单的几何题,她怎么能不会做呢,问题只是一种形式,最
后的那句话才是核心内容。于是我想到了语文课上刚刚讲过的散文的特点:形散而
神不散。罗妍妍在文章的最后画龙点睛,道出了中心思想。

后面的课都是我在恍惚中度过的,我不停地想,究竟是自己的什么地方吸引了
罗妍妍呢,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其中必有原因,可我什么地方有缝呀,难道是文
明扣没拉上?不可能,初中三年我始终穿运动裤,前面根本不开口,撒尿都得褪下
裤子,麻烦着呢。那到底是我的什么地方吸引了罗妍妍呢。管它呢,先谈着吧。

下午放学后,我和罗妍妍心照不宣地放慢了收拾书包的速度,直到做值日的同
学都墩完了地,马上要锁教室门的时候,我还在整理着书本,而罗妍妍也还在摆弄
着铅笔盒,我们俩对视了一下,然后前后脚地出了教室。

我们去车棚取了车,推着出了校门。

骑上吧,我说。

我的车没气了,还是推着走吧。罗妍妍说。

我去给你借气筒。我放下车,向传达室跑去。

回来吧,不用了。罗妍妍立即把我喊回来,可能是车带扎了,还是推着走吧。

那好吧。我推上车,和罗妍妍沿着路边溜达。

此前我和罗妍妍仅是再普通不过的同学,除了她作为数学课代表每天例行公事
地向我索要作业外,再就是我作为体育委员要求她去上体育课,别总坐在教室里看
书,而她总是有不去上课的理由——身体不舒服,有假条。我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但我想再怎么着也不可能一个月不舒服两到三回吧,可我一点办法没有,那种假条
除了老师,我无权查看,也不好意思看,随她便吧,爱上不上。

这回俩人单独在一起,我还真挺不适应的,只能没话找话。

你喜欢我什么。我想起什么就随口而出。

罗妍妍的脸顿时变得绯红,我想我是不是太莽撞了,把人家小姑娘吓着了。

你喜欢我什么。罗妍妍反问。

我喜欢她吗。我在心里问自己,我对罗妍妍好像没有什么感觉,也许就是图她
的漂亮。这并非英雄难过美人关,后来的事实证明,在美女面前,我有着超乎于这
个年龄的理智,及时做出了正确选择,没有因为生理上的蠢蠢欲动而昏了头脑。

我不能说她很漂亮所以我喜欢她,尽管只有十五岁,但是我懂得女人不希望男
人是因为她的容颜才喜欢她的道理。我只能说,不知道。

那就是不喜欢了?罗妍妍问。

不是不喜欢,是……,我也说不好,反正我喜欢你。我口是心非地说着。

我和罗妍妍就这么有一句无一句地说着,不知不觉就到了路口,互道再见后,
我们各奔南北,我骑上车,走出一段距离后回头一瞧,罗妍妍正骑在车上,身影渐
渐缩小,她的自行车不是没气了吗?

回到家,我又拿出日记本,继续昨天的日记写道,今天我恋爱了,她是校花,
主动追的我。



第二天的英语课刚下,冯力媛又跑来找我,嘿,跟你说件事儿。表情比昨天还
神秘。

什么事儿,谁又想和我谈恋爱呀?我放下手中的笔说。

想的美!是我的事儿,我喜欢上一个人。冯力媛还有些不好意思。

谁呀,谁这么倒霉呀,不会是我吧。我们和冯力媛开惯了玩笑。

讨厌!你听不听呀,不听我就不跟你说了!冯力媛一本正经地说。

我听,我听。其实我是真不想听。

我对你说是想让你帮我跟他说说,我不好意思直接开口。冯力媛说。

那你就好意思跟我开口呀。我说。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昨天还帮你一个忙呢。冯力媛说。

好好好,你说吧,我帮你。我说。

我喜欢……,冯力媛左右看了看,然后小声地说,我喜欢刘小猛,都好长时间
了。说完,就跑了。

啊?我惊叫一声,众人扭头看我,刘小猛急忙跑来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儿,刚才冯力媛给我讲了一个恐怖故事,倍儿吓人。我说。

刘小猛吵吵着也要听,我看快上课了,就说,一会儿的,让冯力媛单独讲给你
听更恐怖。

我和刘小猛是特别要好的朋友,因为我们俩总能玩到一块。踢球的时候,只要
我一下底传中,刘小猛的脑袋准能在对方门前候个正着;打篮球的时候,只要我一
跑位,刘小猛就知道球该怎么传,看都不用看。我们俩就能默契到这种程度,不能
不说是心有灵犀,不过今天这事儿,刘小猛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中午放学后,罗妍妍和冯力媛分别看了我一眼走出了教室,含义不同,一个是
我回去了,再见,一个是你可千万别忘了说呀。她俩中午都回家吃饭,我和刘小猛
都在学校食堂吃,父母忙,中午没工夫做。

吃饭的时候,我跟刘小猛说了冯力媛的事儿,当时他正在吃包子,听我说完后,
便放下手中的包子说,这何止是恐怖呀,简直比包子里吃出脚指甲还让人难以接受,
我不干,让她死了这份心吧。

那你去和她说吧,我可不说,你要是同意了我说说倒没什么。我说我怎么能同
意呢,搁你你同意吗。刘小猛问。

当然不同意。我说。

还是啦,不要求她长得跟罗妍妍似的,但凡好看那么一点,这事儿我也会答应,
谁不想找个漂亮的女朋友。刘小猛说,不过冯力媛倒是挺丰满的,这点我喜欢。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问。

还能有什么意思,让她喜欢别人去吧。刘小猛说。

下午上课前,我把刘小猛的意思跟冯力媛说了,冯力媛问我为什么,我说我不
知道为什么,详细情况你直接去问刘小猛吧。冯力媛真就去找刘小猛,我也听不清
他们说了什么,只见刘小猛艰难地解释着,比回答老师提问还痛苦,正说着,老师
进来了,他们俩回到各自的座位,准备上课。

上课的时候,冯力媛坐在前排不时地向后排的刘小猛张望,老师察觉到,就说,
冯力媛同学,你脖子疼吗?不疼,冯力媛转过头说。那就不要伸着脖子向后看,黑
板在前面,我刚才讲了什么你听见了吗?老师说。冯力媛说没听见,老师说请你起
立回答我的问题。冯力媛从座位上站起来说,没听见。坐下吧,注意听讲,老师指
着黑板继续讲课。冯力媛坐下的时候仍没忘回过头看了一眼刘小猛,吓得他赶忙将
头埋进课本里。

放学的时候,一帮初一的小孩在教室门口等我和刘小猛,说有求于我们。我问
什么事,他们说和外校约了两场球,昨天踢了一场,惨败,今天是第二场,不能再
输了,丢不起那人,请我和刘小猛当枪手,替他们报仇,挽回面子。我和刘小猛在
球场上的杀伤力全校闻名,有时候连高中学生踢比赛都叫上我们俩。

我和刘小猛向来是眼里容不得沙子,我们拍着他们的脑袋说,这种事儿没的说,
你们先去学校门口等我们吧。初一的小孩一个劲儿地表示感谢,差点就给我们敬了
一个队礼。

罗妍妍已经收拾好书包在座位上等我,我走过去说,先别回家了,看我们踢球
去吧。罗妍妍一向不喜欢球类运动,却喜欢做物理题,从十米的高处以5 米/ 秒的
初速度上抛一个小球,问多长时间后小球落地,这类问题罗妍妍手到擒来。

正在罗妍妍犹豫的时候,冯力媛听说刘小猛要去踢球,便奋勇当先地说,我去
我去,我去给刘小猛加油。正准备出门的刘小猛无奈地摇了摇头。

冯力媛拉起罗妍妍说,走呀,快走呀。罗妍妍有些不情愿地跟着我们走了。

比赛开始后,刘小猛一拿球,冯力媛就大呼小叫,连他进的那个乌龙球都招致
了冯力媛“好球,太棒了”的喊叫,对方球员楞住了,怎么有喝倒彩的。于是趁他
们脑袋没转过弯的时候,我队中场迅速开出球,刘小猛拿球妙传边路,我接球后突
破对方两名球员的防守,下至对方边线起球,刘小猛高速插上,一个鱼跃冲顶,皮
球应声入网,一比一。

“太棒了,刘小猛你已经梅开二度了,再进一个,争取三比零呦!”原来冯力
媛根本不懂足球。

那帮初一的学生见师姐如此兴奋,便也一个个生龙活虎起来,加上对方球员在
球场上心不在焉,不停地向场边的罗妍妍张望,我们占尽场上优势,头顶脚踢,不
一会工夫,就已经五比一了。

胜势已定,我和刘小猛主动换下场,坐在场边休息。罗妍妍和冯力媛给我们各
买了一瓶可乐回来,罗妍妍在我身旁坐下,和我手拉手地看着球,只听见冯力媛对
刘小猛问寒问暖,刘小猛你累吗。不累。刘小猛你还喝水吗。不喝。哎呀,刘小猛
你出了这么多汗,快擦擦,别着凉。冯力媛掏出手绢要给刘小猛擦汗。刘小猛急忙
躲开说,不用了不用了。冯力媛追着说,擦擦吧,擦擦吧,小心感冒。

刘小猛拿过手绢,不耐烦地说,我自己擦。然后在脸上胡噜了一把。没擦干净,
这里还有,还有这里,这里。冯力媛在刘小猛的脸上指指点点地说。

刘小猛擦完脸,手绢还给冯力媛说,我先回去了。推上自行车就走。

等会儿我,我跟你一起走。冯力媛追上说。

刘小猛回头冲我做了一个苦不堪言的表情。

他俩走后,罗妍妍从书包里掏出一块“德芙”巧克力给我。我掰下一块,放进
嘴里。

好吃吗,罗妍妍问。好吃,你也吃呀。我又掰给她一块。我不吃,都是给你买
的,罗妍妍这么说让我难以消受。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罗妍妍问我。不知道,
我又吃了一块巧克力说。你回家查查日历吧,罗妍妍有些失望地说,走吧。

她站起身,骑上车。嗯,我又掰下一块巧克力放进嘴里,然后上了车。

回到家,我正准备写作业,却在铅笔盒里发现一张一寸照片,我拿起一看,罗
妍妍正在相片里对着我微笑,一定是她趁我不在的时候放的,还有一张纸条,上面
写着:学习累了就看看我。我也冲她笑了笑说,不累。

写完作业,我又和往常一样,做了一会儿复习题,然后就上床睡觉,忽然想起
一件事情,便下地从铅笔盒里取出罗妍妍的照片躺在床上端详,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不知怎的,照片跑到了我嘴的位置。

一大早,我在校门口碰见罗妍妍,我说,我查过日历了,昨天是二月十四号,
农历正月十五。

还有吗。罗妍妍问。

哦,还有。我说。

什么。罗妍妍问。

昨天是星期三。我说。

罗妍妍听完没有说什么,进了车棚锁上车,然后和我一同进了教室,好像有点
儿不高兴。

早自习还没开始,我放下书包,把正在抄作业的刘小猛拽到厕所问道,昨天是
什么日子?

昨天几号?刘小猛问。

十四号。我说。

哦,二月十四号,西方的情人节,相当于中国的七月初七,牛郎和织女鹊桥相
会的日子,男方要送花给女朋友,女方要送巧克力给男朋友。刘小猛说。

原来如此呀,怪不得昨天罗妍妍送了我一大块“德芙”呢,我还以为她让我补
充体力呢。我说。

你和罗妍妍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刘小猛问,做了吗。

做什么。我反问。

做那个呀。刘小猛很带劲儿地问。

那个,哪个。我问就是这个。刘小猛伸出双手,做了一个很形象的动作。

没有。我实话实说。

摸了吗。刘小猛问。

摸哪儿呀。我反问。

胸、屁股、还有那儿。刘小猛说。

你说的这些地方都没摸,我只碰过她的手。我说亲了吗。刘小猛问。

亲哪儿呀。我反问。

亲嘴呀。刘小猛说亲过照片。我说。

不行呀,进展太慢了。刘小猛说。

那你说应该怎么做。我问。

这么着吧,今天放学你去我家,我给你看盘录像带,让你接受接受教育,给你
补补课。刘小猛说。

什么录像带,谁演的,武打吗。我问。

你就别问那么多了,明天看了就全知道了。刘小猛说,我得赶紧回去抄作业了。

放学后,我找了个借口,说着急回家给奶奶过生日,就没有和罗妍妍一起走,
直接去了刘小猛家。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看到女人的裸体,小时侯也进过女澡堂子,都是
跟着我妈进去的,当时她告诉我说,别东张西望,低头老老实实洗自己的。那时我
也就四五岁,狗屁不懂的时候,还堂而皇之地在女澡堂子里挺着肚子小便,把尿滋
得老高,惹得那些正打肥皂的阿姨哈哈大笑,我也冲她们笑,还上前问道,阿姨,
搓澡吗,我帮您。

这一次我看到的不仅是裸体女人,还有裸体男人,他们一丝不挂地纠缠在一起,
在做着一件事情,……不用说你也想到了,那些画面让我感觉恶心,看的时候直想
吐,可说不清什么原因,我坚持看完了整盘带子,是那种180 分钟的日本松下录像
带。

刘小猛他爸开了一家音像店,台面上摆着的都是合法音像制品,实际上是挂羊
头卖狗肉,全靠下面藏着的非法音像挣钱。这是刘小猛跟我说的。

刘小猛关掉录像机,退出带子,放进一个纸箱,说最近总是检查,风声紧,我
爸就把这些东西放家了,没事儿我就看看,别看种类多,其实大同小异,就那么点
儿事。

感觉如何。刘小猛问我。

我的下面早就硬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受到极大的震撼。

看见了吧,这就叫XX. 刘小猛的嘴里迸出一个粗俗不堪的字眼。

当天夜里,我的身体出现了一些状况,后来才知道,这叫梦遗,男人都有过,
是成熟的标志。以后的若干个星期里,此种现象接二连三地在我身上发生,我有点
儿害怕,就跑到新华书店的医学专柜翻了许多书,书上说不必为此担心,这种现象
很正常,和水满了要溢出来一个道理。我放心多了。

那天晚上,我梦见和罗妍妍做了录像带里的事情,怎么开始的我已经记不清,
只记得结果,结果就是我醒了,伸手一摸,粘乎乎的一片。

后来上了大学,闲得无聊的时候我翻过《梦的解析》,对弗洛依德的理论略知
一二,以他的观点,梦遗对象并非自己真正喜欢的人,而且陌生人居多,由此可以
看出,我和罗妍妍当时的关系。



看完录像的第二天,我就和罗妍妍亲了嘴。那天我们俩刚出校门,她的自行车
就没气了,这次是真的。罗妍妍去传达室借了气筒,我说我打吧,她说不用,她自
己来。于是蹲下身,将气筒对准气门,然后就一上一下地打了起来。我在一旁饶有
兴趣地看着,看着罗妍妍的身体上下摆动,臀部曲线在紧绷的牛仔裤里忽隐忽现,
看着看着,我就直了。

给自行车打完气,我和罗妍妍还是推着车沿着学校前门的马路溜达,不知怎么
就转到了学校后门的胡同,我们找了个旮旯停下来,开始天南地北一通胡呲。

罗妍妍问我经常看什么书,我说长这么大我就没怎么看过书,小学生版的四大
名著都没看全。我是问你平时看什么参考书,罗妍妍说。什么都有,主要是做题,
题海战术,我说。老师不是说题海战术不可取吗,罗妍妍说。话是这么说,可如果
为了考试得高分,就得做题,熟练是技艺过人的基础,《卖油翁》这篇课文咱们不
是刚学过吗,“无他,但手熟尔”,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只有在题海中经历了大
风大浪,考试的时候才能处之泰然。我以自身经验告诉罗妍妍。她若有所思地点点
头。

聊着聊着,天就黑了,我们俩还都不想回家。胡同里过往的人很少,我和罗妍
妍面对面地站在一盏路灯下,这时,路灯闪了几下,就自己熄灭,坏掉了。在这个
时候,即使它没有坏,我也会找块儿石头把它打碎的。

看了吗,天时、地利都有了,就差人和了。我对罗妍妍说。

你什么意思。罗妍妍问。

如果你同意,我就亲你。我说。

罗妍妍低下头,没有说话。

如果不好意思,你可以不说话,可是我要知道你的想法。我说。

罗妍妍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这么办吧,如果你同意,就闭上眼睛,不同意,咱俩就先说会儿话。我说。

罗妍妍仰起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然后随我所愿地闭上眼睛。

我等待了几秒钟,确信她真是闭眼睛不是眨眼睛后,从正面抱住了她。她的身
体有些僵硬,可是我已经更硬了。

我紧张兴奋,但有条不紊,我的嘴从她的脑门慢慢向下滑动并伺机逗留,途经
眼睛、耳朵、鼻子、腮帮子,终于到嘴了,两片火热的唇正呼出不均匀的气息,两
排牙齿阻挡了我,我轻轻撬开它们,继续前进,里面什么都没有,慢慢地,我终于
找到了潜藏在下面的舌头,它一动不动,我试探着碰了碰它,它开始有了活力,于
是,它们纠缠在一起。

我感觉腰被人死死地缠住了。

有些事情不用教自己就会做,这就是本能。

我想,这就是我的“第一次”,已不复存在。

我和罗妍妍吻了大约有一个小时,当然是吻吻歇歇,中途喘了好几口气,吻到
嘴疼的时候,我们就不吻了。我说,回去吧。罗妍妍说,行。

临分手前,我们又来了一个吻别,然后一左一右地骑上车走了。那个时候特别
流行张学友的《吻别》,我骑在车上还想,吻别原来如此,于是放声高歌:“我和
你吻别,在无人的街……”过往的路上都用看神经病的眼光打量着我——这学生,
受什么刺激了。

进了家门,见我爸正和几个我以前没见过的叔叔打着麻将,他专心致志地盯着
牌桌,也没问我干什么去了,瞧他那个认真劲儿,就知道他输了钱。我放下书包,
盛了一碗饭,狼吞虎咽地扒拉起来,一连吃了三碗,其实我早就饿了,刚才接吻的
时候我就听见我的和罗妍妍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唤不停,估计她回家也少吃不了。

从那天以后,学校后门的胡同就成了我和罗妍妍的据点,每天放学后,我们都
要推着车在那呆会儿,趁着人少的时候亲亲摸摸,然后才回家。

罗妍妍问我每天晚上回家后都干什么,我说先洗手吃饭,再看书做题,累了就
看会儿电视、吃根儿香蕉、剥个桔子,然后接着学,困了为止,洗漱睡觉,上床后
做二十个俯卧撑或四十个仰卧起坐,对了,临睡前我还要上趟厕所,以免黑了起夜,
通常是脑袋一挨枕头就能睡着,睁开眼就是天亮,没有梦游的习惯,半夜不会去冰
箱拿吃的,也不会上房揭瓦,睡得比猪还死,谁给我一刀我都感觉不到疼。

你不听电台的广播节目吗。罗妍妍问。

我早上刷牙的时候偶尔听听刘宝瑞的《君臣斗》。我说。

我说的是晚上的节目。罗妍妍说。

不听,从来不听。我说。

晚上的很多节目都不错,《零点乐话》、《浪漫情歌》,我都喜欢听。罗妍妍
说。

有意思吗。我问。

挺好的,你也应该听听。罗妍妍说。

晚上几点。我问。

从十点开始,类似的节目一个挨一个。罗妍妍说。

这天晚上,写完作业我也没再复习做题,准时躺在床上打开收音机,聆听起音
乐节目,别说,有些节目做得确实不错,挺吸引人的,我从十点一直听到午夜时分,
直到当天的广播结束,才关掉收音机。

第二天,罗妍妍问我听了吗,我说听了,她说好吗,我说还行,她让我坚持听,
然后向我要数学作业,我把作业本给了她,她翻开看了看说,第五题你用了多长时
间做出来的。我说几分钟吧,就是写字的工夫。我塞,这么难的题你几分钟就做出
来了。罗妍妍很惊讶的样子。难吗,我怎么一点儿都不觉得,我如是说。

罗妍妍还再翻看着我的作业,忽然瞪大眼睛说,啊,这道题你居然用了三种方
法!

还有两种方法我没用,当时我看快十点了,就懒得写了,我说。罗妍妍的脸上
掠过一丝忧虑的神情,抱着全班同学的作业本去了老师办公室。

下午放学后,我和罗妍妍又来到学校后门的胡同。像往常一样,见无人过往,
我们就开始接吻,正吻着,罗妍妍撤回舌头,腾出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晚
上睡觉失眠吗。

睡还睡不够呢,怎么会失眠。我说。

真幸福,真让我羡慕。罗妍妍说。

怎么,难道你失眠吗。我问。

是呀,不知怎么搞的,都好几天了。罗妍妍说。

什么事情就怕念叨,自打罗妍妍说她失眠以后,我也开始失眠,整宿整宿地睡
不着觉。原来我只要一闭眼,站着都能睡着,不理解为什么罗妍妍会失眠,现在我
也深有体会,天一黑就害怕,每天都是眼睁睁地瞧着天亮。每晚躺下后,为了尽快
入睡,我竭力不去想事情,可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担心又会失眠,越担心就越不
睡不着。为了转移注意力,我采用数数的办法,先是跟着表,一秒钟数一下,但数
到28800 后,我把它除以了3600,结果等于8 ,我是晚上十点钟钻进被卧的,难道
现在已经是早上六点了。我睁眼一看,天边果然泛起鱼肚白,太他妈痛苦了!然后
我又采用一下数两个、三个……九个的办法,这回更睡不着了,精力不集中根本数
不下来,有时还需要拿笔算。

恋爱真是件痛苦的差事,既要分享对方的快乐,又要分担对方的痛苦,可目前
为止,罗妍妍还没有什么快乐让我分享。



晚上睡不着,白天上课就犯困,眼皮一个劲儿地往下耷拉,课上老师讲了什么
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我的萎靡不振在老师眼里显露无遗,下课后她把我叫到办公
室进行了一次语重心长地谈话。老师说,你的成绩老师看在眼里,可是不能为了分
数就通宵达旦,经常开夜车对身体不好,而且极大影响了第二天的听课效率,今天
回家后就不要看书了,好好睡一觉,我希望明天看到你精神饱满地坐在课堂上。我
说,知道了。

老师自认为神通广大,其实他们根本不了解学生,看到的都只是表面现象,我
又何尝不想痛快地睡一觉。我当然没有告诉老师我失眠和为什么事情失眠。

中午吃完饭,刘小猛让我陪他出去买包烟,我问他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他说
就是最近几天,整日被冯力媛纠缠,苦不堪言,满脑子烦恼,抽口烟能消停会儿。

这几天冯力媛始终跟在刘小猛身后,他到哪儿她就到哪儿,好像刘小猛欠了她
多少钱似的。刘小猛说,你别总跟着我好不好呀。冯力媛说,好,只要你答应我。
刘小猛问答应什么,冯力媛说答应他和她谈恋爱。刘小猛一听,撒腿就跑,冯力媛
紧随其后,形影不离,连刘小猛进男厕所她都要守侯在门口,偶尔还探头往里面瞧
瞧,生怕刘小猛跳窗户跑了似的。一次刘小猛故意躲她,呆在厕所里直到上课铃打
了好半天后才出来,可没想刚出门就被冯力媛候个正着。冯力媛问他上趟厕所怎么
这么长时间,还以为你掉进去了呢,我差点就要喊救命了。刘小猛说,我拉屎,你
管得着吗。冯力媛说,人家不是怕你没带纸嘛。

学校门口的小卖部就有烟卖,可刘小猛非要去远处买,在这里怕被老师看见。

我和刘小猛坐了几站公共汽车,下车时我看到一家药店,就进去买了瓶安眠药,
刘小猛神情紧张地问我干什么用,我说最近晚上睡不着觉,刘小猛长叹一口气说,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想不开了呢。

每天放学后,我和罗妍妍还是去过老地方再回家。一次,我见胡同里无人过往,
正要和罗妍妍接吻,她说你等会儿,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瓶香水,冲身上喷了喷说,
现在可以了。

我从正面搂住她,鼻子在她身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罗妍妍问我好闻吗,我说好
闻,罗妍妍说那就多闻闻吧,我趴在她身上大口大口地闻了起来,越闻越好闻,我
想吸毒也不过如此吧。我还真就上瘾了,只要过一会儿不闻,就蔫头耷拉脑,提不
起精神,没有一点儿朝气蓬勃的十五岁少年的样儿。这种味道让我挥之不去,就快
病入骨髓了。

后来有一段时间,放学后罗妍妍并不立即离开学校,说是要减肥,让我陪她去
操场跑步,我就跟着去了。往往是跑完一圈后,她就不跑了,我却跑上瘾,停不下
来了,非得跑痛快了算。这时罗妍妍就掏出英语书,一边背着单词,一边冲我微笑,
目光中饱含鼓励的成分,继续跑,再多跑两圈。结果回到家后,我便不堪疲惫,吃
完饭就洗洗睡了,失眠由此而得治愈。

冯力媛对刘小猛的追求丝毫不被刘小猛的冷漠所阻,依旧什么话都说,还给刘
小猛写了一封热情似火的求爱信,刘小猛拿给我读,看完后我感动得要命。冯力媛
在信上说她的心已所属刘小猛,而且非刘小猛不嫁,她要把一切给予刘小猛,还亲
切地称呼刘小猛为小猛哥。

我说,能找个这样的媳妇也是一种幸福。

刘小猛忽然问我,你觉得自己帅吗?

不帅,也就是个一般人。我说。

你有什么过人之处吗?刘小猛又问。

没有,人不会骂,架不会打,玩“拱猪”总抓黑桃Q.我说。

你想过没有,罗妍妍为什么会和你谈恋爱。刘小猛问。

想过。我说。

为什么?刘小猛追问。

可是没想出来。我说。

那好,我告诉你。刘小猛一字一句地说,罗妍妍为了那个保送名额。

可是这与和我谈恋爱有什么关系。我不解。

只有班里的第一名才能保送,罗妍妍为了在成绩上超过你,想尽办法让你退步,
她回家后暗地里使劲。刘小猛说。

你怎么知道?我急切问道。

我听冯力媛说的,是罗妍妍亲口告诉她的。刘小猛说,再跟你说一件事情,罗
妍妍周末一直在上辅导班,还请了家教,是北大的学生。

冯力媛还对你说了什么。我问。

只有这些,至于罗妍妍采用了什么手段使你退步我就不得而知,她也没对冯力
媛说过。刘小猛说。

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罗妍妍真可谓用心良苦。

老师曾经说过,女生脑子不活,学习成绩到了初三被男生超过是必然的。但罗
妍妍的脑子很活,活得让我叹为观止。

我当即找到罗妍妍,把她的照片丢给她说,分手吧。

为什么。罗妍妍问。

你问我为什么,我还要问你为什么呢。我怒不可遏。

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罗妍妍很敏感。

我太傻了,始终被蒙在鼓里。我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为什么要上大学?罗妍妍反问。

……

希望你不要怨我,我太争强好胜了,从小就容不得身边的人比自己强。罗妍妍
说。

我不怨你,毕竟我们一同去过学校后门的胡同,我们第一次……

不要说了。罗妍妍说。

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希望你继续努力学习,实现愿望。我说。

我会争取的。罗妍妍说。

罗妍妍对冯力媛说,冯力媛,你他妈的怎么什么事情都说呀,你不说话没有人
当你是哑巴。

冯力媛说,罗妍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对你说的话你又对谁讲过。罗妍妍说。

和刘小猛说过,怎么了。冯力媛问。

怎么了,他和我吹了,你说怎么了。罗妍妍说。

谁,谁和你吹了。冯力媛问。

还能有谁,都是你干的好事,我怎么和你这个笨蛋成了朋友。罗妍妍说完转身
离去。

刘小猛对我说的一番话给自己惹来了麻烦,罗妍妍认定是刘小猛败露了她的计
划,便扬言抱负刘小猛。

果不其然,放学后我和刘小猛一同回家,一个小痞子拦住我们俩,指着刘小猛
说,你丫就是刘小猛吧,有人让我修理修理你。

我挡住刘小猛说,我是刘小猛,有什么事你冲我来。

小痞子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你不就和罗妍妍好过几天嘛,其实我挺想
收拾你一顿的,当初我追了罗妍妍那么长时间都没追上,你丫却泡上她了,虽然你
俩现在散了,可罗妍妍不让我碰你,我懂,这他妈的叫一日夫妻百日恩,罗妍妍只
让我教训教训他。

我说,你欺负我哥们儿我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刘小猛推开我说,我的事儿你别管,我自己能扛。

我说,刘小猛,我们是哥们儿。

小痞子说,呦呵,哥俩都够仗仪的,那好办,你们总有落单的时候吧,咱们那
个时候见,拜拜了您呢。小痞子走了。

我对刘小猛说,以后每天放学咱们一起走。

第二天,冯力媛找到罗妍妍,说请你不要这样做。

罗妍妍说,我决心已定。

冯力媛说,刘小猛是我的男朋友。

罗妍妍说,不要自作多情了,刘小猛不喜欢你。

冯力媛说,如果刘小猛没事儿,我们还是朋友,要是他有个好歹的话,我和你
从此一刀两断。

而这个面子罗妍妍居然没有给冯力媛。几天后,刘小猛放学没有和我一同回家,
故意自己先走了。第二天,他鼻青脸肿地来到学校,同学们问他怎么整的,刘小猛
笑笑说,昨天踢球被皮球闷了好几脚。真正原因,只有我和冯力媛知道。

我问刘小猛为什么不等我,自己先走。刘小猛说,现在没事儿了,长痛不如短
痛。

冯力媛把罗妍妍拉到教室外,说罗妍妍,我操你妈。

罗妍妍冷冷地笑,说现在你知道我曾经的感受了吧。

我也找过罗妍妍,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干。罗妍妍说这事和你没关系,请你不要
插手。我说都是同学,这是何必呢。她说你不懂。是呀,罗妍妍脑子里怎么想的只
有她自己知道。

罗妍妍是如何与那个小痞子等价交换的我就更不得而知了。



因为这件事情,刘小猛和冯力媛的关系拉近了,其实冯力媛始终试图接近刘小
猛,只是刘小猛排斥她罢了,现在刘小猛对冯力媛有所接受。

有一天,刘小猛和冯力媛同时没有来上课,老师问谁知道他们俩干什么去了,
全班同学没有人知道,下课后还议论,不会是俩人私奔了吧。

刘小猛和冯力媛的关系进展迅速,几天就到了如胶似漆的程度,有时下课后当
着全班同学的面接吻,还引得外班学生趴我们班后门观看,对此他二人毫不在乎。

私下里,我问刘小猛,亲了吗。

亲了。刘小猛说。

嘴。我明知故问。

嗯。刘小猛说。

摸了吗。我问。

摸了。刘小猛说。

摸哪儿了。我问。

哪儿都摸了。刘小猛说。

做了。我问。

做了。刘小猛说。

啊?我很惊讶。

啊。刘小猛平静得很。

刘小猛说,就是他和冯力媛都没来上学的那天,利用他妈上班他爸去广州进货
的机会,他和冯力媛在他家做了那事。我说你不是不喜欢冯力媛吗。他说嗨,别提
了,我就是那种录像看多了,实在受不了了,就给冯力媛打了电话,她还真来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色迷心窍了,还没怎么着就脱了冯力媛的衣服,她没有半点反抗,
还很配合我,主动解开我的扣子,倒让我有些尴尬,我也没管那么多,就扑了上去,
然后我们就……

学校后门的那条胡同从此又成为刘小猛和冯力媛每天放学后的必经之地。

我和罗妍妍结束恋爱的时候距离模拟考试还有一个月,我认为只要抓紧,考班
上第一名应该不成问题,虽然近来对学习有所懈怠,可我的基础摆在这里,拣起来
应该很轻松。但当我坐下来的时候,突然没有了做题的感觉,一拿起笔就想到那件
事情,一想到那件事情气就不打一处来,思绪如麻,脑子里一片混乱,精力根本集
中不到试题上。

结果这次模拟考试的第一名被上次期末考试的第三名获得,喜获保送名额,我
得了第二,虽然差距只有一分,但前途迥然不同。老师在对我深感惋惜的同时,对
第一名的热情与日俱增。鹬蚌相争,渔翁得力,千年的古训,源远流长。

罗妍妍并非第三名,而是第二十三名,成绩一落千丈。

此前我和罗妍妍没少去学校后门的胡同,而且经常呆到天黑,别人利用我们接
吻的时间来学习,结局并不出乎意料。

许多成就伟业的人物,都扮演过坐山观虎斗的角色,总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

我的机会还有一次,就是中考。

中考前,学校安排我们去医院体检,检查项目从上到下,从内到外,犄角旮旯,
一应俱全。我当着女大夫的面脱得只剩下一条小裤衩,而那天恰好有几个同学没有
穿内裤,那他们也得脱。

检查结果出来后,冯力媛的名字轰动全校,因为从她的血液检测报告中发现,
她怀孕了。上到校长,小到初一学生,全校一片骚乱。

冯力媛爱得太投入了,对自己已经两个月没来例假的事儿毫无知觉。但凡她头
脑清醒些,把事情处理好,也不会被学校发现的。

教务主任把冯力媛叫进办公室,威逼利诱了一个星期,要她说出那个男的是谁,
若主动交代,则从轻发落,否则开除学籍。

冯力媛一扬脑袋,一副要杀要刮随你们便的姿态。任校长书记主任老师如何轮
番轰炸,一个礼拜下来,冯力媛对那个男的只字未提。他是谁,大家心里有数,教
务主任从侧面了解到那个人就是刘小猛,刘小猛也主动站出来承认,而冯力媛却说,
这件事儿和他无关,不是他。

孩子究竟是不是刘小猛的,用医学方法完全可以检验出来,只要等到孩子生下
来,问题就迎刃而解,而这是不可能的。

他到底是谁。教务主任对冯力媛无计可施。

我不说。冯力媛总是这三个字。

学校找来家长,双方苦口婆心,软硬兼施,但冯力媛岿然不动教务主任说冯力
媛是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

冯力媛不羞不恼,只是说,随便你怎么说,我就是不说。

就这样,冯力媛离开了学校。

一个月后,中考开始了。刘小猛只参加了第一天上午的语文考试,作文的要求
是:写一件让你刻骨铭心的事情,题目自拟。刘小猛写了什么,除了阅卷老师,谁
也不知道,据说这篇作文得了满分。

后面的考试刘小猛一律没有参加,从此再没有出现过。

对于冯力媛的守口如瓶我们由衷地钦佩,说她是当代刘胡兰,临危不惧,宁死
不屈。冯力媛和刘小猛的感情更是缠绵悱恻,有人说他们的爱情是孔雀东南飞,在
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后,走出考场,我和罗妍妍在楼道里不期而遇。毕业在即,
一切恩怨似乎成了过眼云烟,我们的脸上都有了笑容,异口同声地问对方,考得怎
么样?答案又都是,还行。

同样的“还行”却产生了不同的结局——我考入另一所重点高中,而罗妍妍进
了一所普通高中。



中考结束的暑假,爸一次无意中问起,你们班那个姓罗的学习挺好的女生考哪
儿了?

她没考好,学校不太理想。我说。

爸满意地笑了,没有问她为什么没有考好,这不是他所关心的。他更不知道我
和罗妍妍之间发生过的故事。

后来我才知道,我爸和罗妍妍的爸就职于同一家单位,始终在为着老处长退休
后谁能提升为新处长处处勾心斗角,明枪暗箭。

此后,我和罗妍妍再没有联系过,我们的恋爱在各自的学校有了新的归宿。

发榜那天,我去学校领录取通知书,同时收到一封寄自海南的信,拆开看,是
刘小猛写来的,他在信上首先预祝我考入理想的学校,然后说了自己的情况,中考
那天,他和冯力媛去了海南,经过几天的盲流生活后在那里谋得一份工作,做建筑
小工,他们现在的生活虽艰苦,却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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