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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在读本科时,我发现一个现象并多次感叹说:在中国,只有当官的。 wRu+:<o^.
之所以发这个感叹,是因为我看到,几乎在我们这块神奇的土地上的任何一个领域,都是行政领导说了算,而专业人才没有什么话语权。这还不算,专业人才的功劳也常常要归于行政领导。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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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任何一个领域,都有其自己的逻辑,这可以称为专业逻辑——在一个特定的领域内,专业最强者说了算。但同时,不可避免的,任何一个领域也有权力逻辑,也即权力最强者说了算。 1j7^2Y|UT`
如果前者占据绝对的上风,那么就会导致一个结果:专业最强者常常成为权力最强者。这两者结合在一起,会对这个领域有极大的促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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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例子在欧美屡见不鲜,商业领域如比尔•盖茨和巴菲特,发明创造领域如爱迪生,篮球领域如乔丹…… .: ~);9kj
相反,如果后者占据绝对的上风,那么就会导致另一个局面:专业最强者不仅不能获得权力,还会被边缘化而沦为弱势群体,最后甚至还会被清洗。 K4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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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全运会期间爆出的“金牌门”即反映了这种道理。 @C7iflo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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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8日,全运会进行了男子双人10米台跳水比赛的决赛。9日,作为决赛裁判之一的马鸣(化名)自动退出,不再出任跳水比赛裁判。对此,官方的说法是她以“心脏病”为由请了假,而马鸣说,真实理由是,跳水比赛的12枚金牌全部被内定,而且极其霸道,“就算是被内定的队员跳出了问题,金牌却依然还是不能判给别人的。” O!#yPSq?
马鸣说:“这样做裁判可怜又可悲,根本不能有自己的意志。”她不愿意做傀儡,于是退出了这个游戏。 &wc%mQV
至于这一黑幕的制造者,马鸣指名道姓称是跳水队的掌门人周继红。 1"k"<{%
为了证明自己所说不虚,马鸣于10日向《成都商报》记者透露了四枚金牌未来得主,最后全部应验。 T0L h"_X3
早在马鸣之前,就有人在网上发帖,预测了跳水12枚金牌的获得省份,一样全中。 3_k.`s_Z
“预测”是如此准确,以至于众多网友纷纷说,马鸣和发帖者可以去买中国彩票了。众所周知,同样是在10月8日,福彩双色球开奖,河南一彩民(或4彩民一起)买中88注头奖合计为3.599亿元的创纪录大奖。 .9X, )^D
当然,这是无奈的玩笑。开这个玩笑的潜在逻辑是,如果跳水和买彩票使用的是纯粹的专业逻辑,那么马鸣和发帖者的预测能力就太厉害了,他们可以在买彩票上发挥这一能力。但如果跳水和买彩票使用的都是纯粹的权力逻辑,那这就是一个笑话了。 d%tF~|#A%
3.599亿元的大奖是不是一个笑话,是不是一个权力游戏,这一点在笔者写文章时还只是一个猜测,而跳水比赛的12枚金牌,有太多的迹象显示,这极可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权力游戏。 ,{=pFs2
先是马鸣的说法,而马鸣之后,62岁跳水界元老、曾数次获“全运会最佳裁判”的林海(亦是化名)也表示:“全运会跳水受人为因素的影响太大了,只要上面暗示了,想整人很容易。”林海还举了2005年全运会的田亮为例,详细介绍了田亮被周继红“整”的全过程。 KDD_WXGt~
林海称,在田亮参加男子10米台比赛前,在裁判休息室,一人士宣称,不管田亮跳多好,一律都是8.5分。比赛时,田亮表现堪称完美,但几乎所有裁判都给出了8.5分,只有林海给了9.5分,还有另一名外籍裁判给了高分。 9Qja|;
林海认为,操纵这一内幕的仍然是周继红。她这么做,是因为已成为娱乐界明星的田亮和她“不对路”。但是,因周继红内定的冠军胡佳发挥严重失常,最后冠军还是被田亮得了。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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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这个9.5分,林海也和周“不对路”了,被整也是必然的事,于是林海干脆退出了裁判圈,“惹不起你,我总躲得起你吧!” W8h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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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别小看这个“躲得起”,能“躲得起”,已是我们社会一个巨大进步,它意味着,如果厌倦了权力逻辑,我们可以选择退出某一领域的权力体系,而仍然可以活下去。 R$qp3I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没有“躲”的空间。以前,你去任何一个地方,都必须有单位开的介绍信或种种证明,否则就寸步难行,而我们获得任何生活必需品,也必须通过单位,否则是死路一条。 \[</|]'[
并且,大小单位相互串连成一个大一统的体系,上面的大单位的指令可以轻松传递到下面的小单位,而小单位必须服从。这时,你能躲在哪里? (dZu&
在和父母的无数次谈话中令我明白,哪里都无处可去的恐惧,植根于我父母那一代人的潜意识深处。 %\OG#36
显然,周领队潜意识中也懂得这种恐惧,于是,当记者就“金牌门”而向她发问时,她第一时间给出的是反问:“你是哪个单位的?”记者再次发问,而她则再次反问:“你哪个单位的?” ,n&@O,XGy
或许,80后、90后和部分70后都不明白这句话中隐含的很深的恐惧,但我们都嗅到了这种反问句中威胁的味道。同时,我们也嗅到了这句话中的可笑,于是,“你是哪个单位的”一瞬间成为一个笑话而传遍互联网。 )Zx;Z[
之所以称其为笑话,是因为,“你是哪个单位的”之中的权力逻辑,已经相当过时了。 ox9$aBjJ
周领队发出这个反问,或者无形中以为,她可以由上而下地通过单位体系惩罚发问的记者,也或者是无形中以为,这个记者也在她所在的体育体系内,所以她可以惩罚这个不听话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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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前者,那可以说,这是一种曾经的真实,但现在是幻觉。说真实,是因为在我们以前的社会,单位体系是相通的,作为体育体系内的高官,她真的可以惩罚这个媒体体系内的小兵。说幻觉,是因为在我们当下的社会,体育体系和媒体体系所使用的逻辑,已经不一样了,她未必能拿这个媒体小兵怎么样。 owYf1=G
举国体育体系内,权力逻辑相当强盛,而专业逻辑总被忽略甚至压制。所以我们的足球衰落到极点,篮球也有这个趋势。 }T([gc7~
但是,在媒体领域,效益是核心,而媒体要有效益,好新闻是关键,所以这个记者如此发问,对于其所在的媒体而言,是很好的专业逻辑,是适合他的生存以及他所在的媒体的生存的。体育界的高官或许可以对这个媒体施加影响,但这个影响已远不如以前,媒体很多时候可以不理会这个影响。 U1zcJl^
也有可能,周领队发出这个反问,是无形中认为,这个记者也在她的权力空间内,这就彻底是一种幻觉了,而且很荒唐,所以“你是哪个单位的”才能成为一个笑话而传遍全国。 -olD!zKS
但假如时间向后退40年,这就绝非一句笑话,甚至时间哪怕仅仅向后退20年,它也是很真实的威胁。如果是在体育体系内,那么这句话就实实在在是一句可以杀人的话。 x>Mr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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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在第39界世乒赛上,何智丽被领导安排让球,在半决赛中输给队友,而让队友在决赛中击败韩国选手梁英子。何智丽没有让球,先在半决赛中击败队友,后在决赛中击败梁英子拿到这枚金牌。 k@QU<cvI
也就是说,何智丽在比赛中坚持使用了专业逻辑,但她触犯了权力逻辑,最终遭到了极大的惩罚。 Nm;(M=
最直接的惩罚是,1988年的奥运赛中,作为世界冠军,何智丽却没有进入中国参加奥运会的选手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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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极其可怕的权力游戏。很少有人知道,何智丽没有让球,并不全是她自己很有勇气,而是得到了她的教练、全国人大代表孙梅英的支持,孙梅英早就对让球深恶痛绝。而且,当国家乒乓球队的领导要惩罚何智丽时,因孙梅英的奔走呼吁,时任国家主席杨尚昆和全国人大委员长万里都发言不能处分何智丽。但即便如此,何智丽最终还是被驱逐出了国家乒乓球队的圈子,最终令她不得已去了日本,嫁人后随夫名叫小山智丽。 $kPC"!X\
1994年亚运会上,小山智丽以3:1击败邓亚萍而获得冠军,但她也因而被大众视为“叛国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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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被剥夺奥运会选手名单,接着被污为“叛国者”,这是何智丽在22年前挑战权力逻辑所收获的代价。 (6##\}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