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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旧金山天使岛的斑斑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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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09-02-28   

旧金山天使岛的斑斑血泪

作者: 黄大锵 林仲芬 
来源: 广州文史

  【侨报网讯】最近美国圣地亚哥大学考古学家詹姆斯·莫里亚帝博士,根据最近三年前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帕拉斯维德半岛的浅海里,以及在加利福尼亚的麦德西诺小岬附近,各发现二至三千年前中国人航海用的“石锚”一个,在南美洲墨西哥发掘的出土文物中,有佛像傍系有中国古代铜钱数十
枚,又在秘鲁发掘的出土文物中刻着汉文“太岁”二字的石碑……等历史文物。因此,莫里亚帝博士不久前给中国著名考古学家贾兰坡寄来一封信,说:“由于一系列的新发现,开始提供了在哥伦布之前已有中国人横渡太平洋航海的证据。”

  再经过中美两国考古学家的交流考证,结合其它历史文物和历史记截的引证,从而得出远在哥伦布之前一千年中国人已经到达美洲的结论。

  本文仅就近百年来,有文物可考、或留在人们记忆中的史实和搜集最近在天使岛所发现华侨留下的血泪史迹,及与此有关的文字资料,加以整理记述。这些被保存下来的遗迹,包括在1905年,美国三藩市大地震后中国及其他亚洲国家移民入境被扣留受审的暗无天日的木屋,数十年前禁锢过他们的营房,他们被迫在挤逼不堪的三层架床,特别是当时由被拘禁的华侨亲手刻在残破木壁上的一字一泪、一字一血的大量诗词的部份照片以及华裔华侨的文章,所有这些,都成为我们最珍贵的史料来源。特别是得到一些爱国侨胞、华裔的热心支持和帮助,使史料搜集工作能得到顺利进行,谨向他们致以衷心的谢意。

  一、移民美国概况

  在十九世纪七十年代以前,中国同胞虽然有不少人先后到美国居留,但为数不多。自从清代末年,一方面由于内政腐败,民不聊生;另一方面由于欧美资本主义国家,根据他们由于自由竞争向垄断资本发展为帝国主义的客观规律,正在向外侵略扩张势力,先后把中国成为半殖民地,中国民经济更日渐由衰萎而濒于破产。沿海地区,特别是广东、福建等省,由于地理关系,首当其冲,以致不少同胞受尽生活的煎熬,无以为生,逼得含着辛酸的眼泪,背井离乡,向海外谋求生活出路。同时,美国新兴资产阶级,正实行“苦力主义 ”进行残酷的剥削。因此,订立劳动合同(实质是苦力契约),用更低工资去招雇大批华工,进一步满足他们谋取更大利润的欲望。加上当时一些船舶公司,为了招揽乘客,企图获得超载乘客的非法暴利,有组织、有计划地在广州等南方重要口岸吹嘘美国是一个象天堂一样的“金山”,说得天花乱坠,并用欺骗手段,伪称美国用高薪招聘华工,引诱华人搭他们的帆船赴美。所以,从那时起,中国同胞才开始大批移民到美国,特别以广东籍同胞为最多。

  当时赴美谋生的同胞,由踏上帆船的跳板开始,就受到帆船公司残酷不堪的悲惨待遇。因帆船公司为了超载求利,便不顾乘客的死活,把他们象运送货物一样,挤叠在伸不直腰、透不过气的“统仓 ”。当时由香港坐帆船至旧金山(即美国西海岸的三藩市)需要八十多天,如遇到台风,甚至有延到半年才能到达彼岸。他们在这漫长而痛苦的航程中,因卫生条件太差,很多人在船上染病无医而致死亡,即使是身体强壮的人,捱得过疾病侵袭这一关,却有时因船内上下间隔木板因受压过重而折断,就把下面坐卧的人压得断肢折腿,成为残废,甚至当场失去生命。根据记载,曾有一艘名叫“利伯达”的帆船,由香港启航时,乘载有五百名华工,但抵达三藩市时有一百名华工在航程中死于非命。

  在1882年美国政府排华法案未成立之前。经过长途跋涉,历尽危难幸而到美国的同胞,入境时所受的盘问审查及其他苛待情形,在程度上来说,虽然没有后来那样日益严重,但在船只靠岸以后,同胞们的人身安全,还是丝毫没有保障的。因为华工勤劳刻苦,早已闻名,加上工资低廉,以致当地居民产生一种错觉,竟误把中国的贫苦兄弟看成是他们谋图生活的竟争对手。资产阶级分裂工人阶级的团结,又从中挑拨,从而产生一种排挤敌对心理,每见帆船靠岸后,华工一踏脚上岸,即被当地人沿途用石块投掷,甚至弄到头破血流,奄奄一息,但肇事者可以逍遥法外,警察亦视若无睹,不加干涉阻止。一八七六年,有一位为华人辩护的律师名叫弗雷德里克·比,曾在美国国会华人移民委员会提出他本人对上述情形的见证。

  美国政府人员对入境移民的审问,长期以来,即使在美国政府排华法案成立之前,亦一向成为定法,不论是学生、教师、再次返美的商人,或劳工的配偶子女,一踏上美国,必须在三藩市 MONKIMELLY街的红砖大楼“移民站”受到盘问和检查。在1905年三藩市地震以后,移民检查站设在三藩市海傍的太平洋邮船码头附近,这一间破旧的木屋,却是残酷地折磨华人移民的阎王殿。

  1880年,美国政府对原来的法例作了旨在限制华人移民入境的修改,连原来给予华工仅有的某些权益,也被剥夺了。

  到了1882年,更变本加厉。由加利福尼亚洲(即三藩市所在的省份)国会参议员约翰·F米勒拟订一项法例,在二十年内禁止华工入境。法例虽获美国参、众两院的通过,但为总统亚瑟所否决,西部一些美国人受到排华的人挑拨,公开焚烧总统人像,表示向总统抗议和示威。可见当时美国的排华逆浪,已经在美国的西部掀起来了。当时我侨美同胞工作、生活非常困难,而且寄人篱下也有说不尽的精神痛苦。清政府媚外卖国不能保护华侨,即以华侨的俗语:“国弱无外交”“华侨是海外孤儿。”这也使我们能够进一步理解到侨外同胞的爱国热情为什么总是特别强烈的原因。米勒法案经过修改后,终于经过法定程序得到批准,把禁止华工入境期限,改为十年。我侨美同胞只得逆来顺受,此即为举世周知的美政府1882年排华法案。

  到了1888年,美政府的排华措施,更变本加厉,在原法案上加上“在美华工,一经离美,不准再次入境”一项规定,并将原有的入境签证二万张,宣布无效。使原来已有家在美的持证人,因暂时离开,也永远不能再次回美与家人团聚,孑然一身,流离失所。

  1892年,排华法案十年内禁止华工入境的规定原已满期,但美政府并没有把我年年纳税,辛勤地为繁荣美国而流血流汗的守法侨胞作为是在道义上有守信义务的对象,反而竟将禁止华工入境的期限,批准延期有效,而且加上一项禁止所有华人入籍的规定。

  又,加州国会众议员汤姆士·J·吉尔里更增订一则约束华人的规定,要求在美华人,要向政府重新登记,再次申请领取在美合法居留的证件,曾引起我在美的华侨团体——中华会馆代表华侨利益起来反对,并号召华人对这种反复无常,出尔反尔的苛刻规定实行消极抵制,使该项法案,虽经公布,但在我广大华侨团结一致,齐心抗拒之下,无法执行。终因当年的美政府当局不惜采取高压手段,声言要将我未经再次登记的侨胞,驱逐出境。我在外侨胞几经孤军奋战,仍得不到祖国当时的清政府对在外侨民合法利益作出应有的维护,最后亦只得忍气吞声,被逼接受再次登记。

  上述华侨被排挤,受歧视的情形,并不因我侨胞的忍气吞声而告终,恰恰相反,赴美同胞的痛苦,正在方兴未艾,比过去更加辛酸的血泪,将进一步留在下文所记述的天使岛移民站里。

  二、人间地狱的天使岛

  天使岛位置在三藩市北面约三浬,在本世纪初,它还是一个荆榛未辟的荒岛。当时美国政府鉴于美国西岸的移民局候审所原设于旧金山市(即三藩市)MONKIMELLY街的一座红砖大楼里。1905年旧金山大地震,该楼震毁,临时改用一间设在三藩市海旁邮轮停泊码头
附近的木屋做检查站。上述地点与陆地相连,入境移民容易受到岸上的亲友照应,或得到其他白人前来担保的方便,这与当时限制移民入境和执行恶毒的排华政策所订出的种种苛刻限制入境条例不相适应的。因此那时的美政府早已处心积虑选定一个与外界四面隔离的孤荒小岛,作为严格禁锢入境的亚洲移民的集中营。由 1905年即动工兴建,至1910年正式使用,同时将那临时设在邮轮码头附近的旧木屋移民站撤销。

  这个被称作“西部埃利斯岛”的移民拘留所,从1910年至1940年的三十年当中,先后有逾百万名来自亚洲的移民被禁锢在这里。其中,中国同胞超过二十万人。他们在这个孤岛上受到了非人的虐待。但所受虐待的程度,略有差别,以菲律宾人为较轻,中国人为最惨重,这与1882年以来,美国政府迭次专为对待中国侨民而制定的排华法案,有着密切的关连和影响。

  由1910年,美国天使岛移民站设立之日起,每当轮船靠泊三藩市之前,必先把船上所有入境的亚洲移民,转乘指定轮渡(即驳船)全部驱赶到这个孤岛上,随即关在一座木建大楼,男女分室居住,门外加上铁锁,实行严格的禁锢。屋旁院子也围着高不可攀越的铁丝网,凡能够出去屋外的窗户、走廊均用铁丝网封锁,且经常有人把守监视,与拘禁囚犯,毫无分别。囚禁的楼房里,密密地排满了三层或四层的碌架床。屋内空气混浊,光线阴暗,卫生条件极差。不独禁锢在里面的人,难以忍受,即使在旁看到的人,也都看不过眼,连美国移民官爱德华W·W卡布尔的太太也瞒不住她自己的良心说道:“把人安置在这样的地方,太残忍了。”被禁锢者吃到这里的饭菜经常引起作呕。

  我入境同胞被禁锢在这里,过着非人生活,并非三天五天,最短也要几个星期或几个月,有些长达三年之久。

  1911年6月,三藩市一些知名人士视察过这移民站后在华盛顿发表报告,认为需要改善。1922年,移民局长W·W·赫斯本德承认说:“我所见过的移民站中,天使岛的环境是最差的一个。”

  受禁锢的同胞,除了身心受到折磨之外,还要在经济上受到移民站的压榨。因为华人移民想方设法筹措了一笔旅费,万里迢迢,远涉重洋,来到美国投奔亲友,希望找到一条生活出路,讵料一上岸就被送进“阎王殿”,受到难以忍受的刁难讯问。为了想通过“移民站”这一度关,不惜将剩下仅有的盘川,或者设法从在美国的亲友中求借,来向“移民站”“阎王爷”和“判官”们缴纳贿赂,以求得较优惠的审定,得以入境。他们像吃了黄连一样苦在喉头,恨在心头。 1917年九月五日美国的《纪事报》社论说:“自排华法例生效之日起,移民当局官员官官相卫的贪污受贿事件即应运而生”。该报又说:“贿赂事件常常难于证实,陪审团很少会根据华人的证供而判被告官员有罪,可是华人的证供就是唯一的证供。”所以天使岛“移民站”当局虽不断被指控贪污却不易证实判罪。正因为这样,更使美国移民局的官员,胆大包天,肆无忌惮地向我被拘禁的同胞进行贪得无厌的残酷榨取,我受禁同胞的痛苦,更不堪言。

  移民站把他们禁锢起来的唯一理由就是要等待盘问官作严格和反复多次的审问,以便根据审问的结果,决定每一个人是否得到入境的许可,抑或最后被判定驱逐回国。所以,每一个被禁锢受审的同胞,都面临着漫无边际,苛刻不堪的审问,万一在审问时回答不流畅,或答错了话,便有被判驱逐回国的危险。侨胞身心所受的痛苦,可以从当时我受审同胞用血泪写成和亲手刻在营房木墙上的诗篇中,看到一二。其中一首诗写道:“为也来由要坐监?只缘国弱与家贫,椿萱倚门无消息,妻儿拥被叹孤单,纵然批准能上埠,何日满载返唐山?自古出门多变贱,从来征战几人还。”还有其他许多当时用小刀刻在木墙上的诗词残迹,后来都被历史学家们作为珍贵的文物加以保存,今天都成为中国赴美同胞当时在天使岛移民站受尽折磨的历史见证。可惜还有大量当时只用笔墨书写在墙壁上的诗篇,因日久经过多次的冲冼或涂灰油漆而被湮没了。

  根据玛利·扬莉女士提供她在天使岛被监禁了十五个月的经过:“她母亲黄雪利,原在美国已取得入境居留权利。后因回祖国探亲,于 1924年1月15日再次回到美国,即被拘禁在天使岛移民站。移民局官员硬说我母亲有肝虫,要把她驱拨出境。后我家人延请律师上诉到联邦法院,直到 1925年6月足足禁锢了十五个月,才摆脱在天使岛的悲惨生活,重新恢复原来的入境居留权利。”

  天使岛移民站对移民的审讯,由审问官一人,翻译员一人,记绿员一人进行。对每一移民作一次审讯,一般要历二小时以上,每次都写下详细的记绿。审问官员旨在根据前后多次审讯记录中,吹毛求疵,找寻岔子进行敲诈,或作为不准入境和驱拨回国的理由。有时先问父亲,把家庭历史的细节都问了出来,再问儿子,就两个的口供里寻求破绽。因此,他们审讯的内容是漫无边际,苛刻异常的,甚至是有意捉弄,去拼成受审者不老实的罪名。根据一位1938年当过传译的李艾拉(译音)提供的材料说:“盘问官对移民审问时,会问到谁住在左边?谁住在右边?隔邻有没有养猫?猫是黑的还是白的?谁是学校教员,学校有多少学生?学校在那里?祠堂前面是不是有鱼塘?你什么时候去扫墓?有多少人同去扫墓?有那些人同去扫墓?要把儿子的答话,一句一句和父亲的答话对证。”后来,这位传译李艾拉先生,因对那苛刻不堪的审问看不过眼,愤然辞职。

  不少经过长途跋涉,千辛万苦到来寻亲靠友的同胞,因受不起这种故意刁难苛刻不堪的审问,或由于一时记忆模糊,和精神过度疲劳紧张,答错了话,竟受到“驱拨回国”的蛮横无理的判定。

  根据一位在1926年至1930年期间当过传译的杨查理(译音)提供的材料说:“受拘禁的人不准接见访客,怕他们从外间得到消息,帮助了他们应付盘问。有时做父亲的获悉儿子已判定被拨回国的时候,才能见儿子一面,父子那时相见,只有哭得死去活来。”

  美国女作家马利·班福特于1971年写了一本书名叫《天使岛:美西的埃利斯岛》,书里记述她亲眼看到几名华人妇女待拨出境的悲惨情景时说:“我看见这些可怜的人,从老远的地方来到这里,却在美国的大门前被赶回去,实在令见者悲伤,我还深深的记得一次非常不愉快的情景,我带领一批妇女到岛上参观,获得特别批准进入拘禁华人妇女的营房。当我们走近这些营房时,便听到很多陌生混乱的声音传出来,原来是华人妇女们不停的哀嚎,为他们三位被判驱拨出境的同伴们表示抗议。就在这时,那三位受驱拨的妇女们在我面前走过,到即日开航的‘蒙古号’船上去,一直送她们返中国,这些可怜的人们,呼天唤地的哭个不休。……”

  女作家马利·班福特偶然亲自遇见的三名中国妇女,只不过是先后被驱拨回国的千百同胞中的三人。还有,长期在拘留所内身心受尽折磨痛苦以后,忽然获知自己被判定驱拨回国,悲愤之余,一时思想弄不通而含恨自杀的。根据一位在1930年时,年仅五岁,便随她母亲来到加州的余珍提供:“她还记得当时她在排队吃饭时,曾听过其他妇女们讲述一名妇人刚刚在浴室里自缢而死的惨事。”

  有些人被判驱拨正等待轮船回国时,写下了悲愤的诗篇,向一同受禁锢的同伴告别,图片中一首就是刻在墙上被保存下来的原诗手迹,这诗最后,还语重心长地提醒他们的同伴们,不要认为西方世界什么都是美好的,应该从它繁华的外表中,看到它黑暗“如笼”的实质。这些历史文物,都为过去赴美同胞饱受虐待的史实提供了可靠的考据。

  诗的原文如下:

  “木屋拘留几十天,所因墨例致牵连,

  可惜英雄无用武,只听音来策祖鞭。

  从今远别此楼中,各位乡君众欢同,

  莫道其间皆西式,设成玉砌变如笼。”

  由于中国人民民主革命发展,特别是抗日战争配合世界反法西斯的斗争,迫使美国移民政策的改变,天使岛移民站于1940年关闭。由1910年开设至此,历时共三十年。

  三、天使岛同胞的英勇反抗

  那里有压迫,那里就有反抗,这是一条客观存在的规律。美移民当局对入境华人肆意作出种种苛刻的审问,使我入境同胞不能不事前作好对答的准备,或写成字条,以便记忆。但美移民当局又规定“凡获有此项字条,即作夹带非法文件”须立即驱拨回国。这
样苛刻的规定,实在使人难以忍受。有一天,我被禁锢同胞在饭堂吃饭,其中一妇女从身上跌下一张纸条,那妇人立刻拾回,但被美国移民站一个女管理员看见,随即从那华妇身上将拾回的纸条抢走,要立即向美国移民当局上报处理。那华妇向她哀求将条纸交还。但得不到女管理员的允许,只得伤心痛哭。有些还未离开饭堂的男同胞看到这种情形,心知当时美政府正要找寻一切借口来阻止华人入境,如果纸条上报,那妇人将要被驱拨出境,便上前协助向那女管理员交涉取回纸条,均被无理拒绝,激起了我在场同胞公愤,把女管理员围着,有一人从她手上将纸条夺回,随即将纸条撕碎放入口中吞掉。美移民当局在我同胞英勇反抗下,终于无可奈何,亦无从查究,只好在报章上大肆吹嘘,说什么“华人暴乱事件经军警镇压平息”,借以挽回面子和进一步挑动社会上的排华情绪。

  这次反抗行动,从结果上看,是胜利的,从过程上看,则是在场同胞出于自发的行动。天使岛移民站对华人的虐待一天不改正,我受禁锢同胞的反抗一天不会中止。1930年在三藩市的工人先后组织了“华人失业工会”进而联合西人失业群众,进行了有十余万人参加,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和请愿,取得了美政府被逼答应每人每月发给三十美元失业救济金的胜利后,美国政府就找寻各种借口对我工会领导人进行迫害,扣上“政治犯”的罪名,押送到天使岛移民站的集中营内拘禁,以后驱拨出境。这样,更把三藩市华人对不合理待遇的反抗精神和斗争经验,都带进了天使岛移民站。天使岛移民站对禁锢华人的虐待情形,已见上文,其中最使人难以忍受的,就是一日三餐,都给与不堪入口的粗臭饭菜,们他不顾我受禁同胞的死活,从伙食上进行残酷的克扣。连每天要到屋旁有高达四米铁丝网围着的院子空地吸点新鲜空气,也受到种种限制。在过去,我被禁锢同胞对此非常不满,但只有作消极的反抗,有时用喧哗谩骂来发泄一下心内的愤恨。他们曾函请当时国民党政府派驻美国的领事进行交涉,都全无结果。

  1931年,天使岛移民站内中国人宿舍已有了“自治会”的组织,美移民当局的目的,是想利用中国人管中国人,借以减轻直接与他们的磨擦。但这个宿舍“自治会”恰好被我受禁锢同胞用作对美移民当局的虐待进行集体反抗的工具。

  有一天午饭,因那餐饭比平日更粗更臭,“自治会”领导人便抓住这个时机,发出一声暗号,全体在场的同胞,因事前经过充分酝酿,已有了思想准备,都一齐动手,将碗、碟、餐刀、餐叉、标枪……等当作子弹炮弹,纷纷向美移民局看守人员身旁扔去,使在场的看守人员束手无策,怆惶逃避。充分显示了我同胞反抗虐待的英勇精神和威力。

  美移民局长被逼于翌日邀请我同胞选出代表坐下来进行谈判。我代表经全体被拘禁同胞选出后,随即与美移民局长直接谈判,在谈判中,代表们排除了各种威逼和利诱,在面对面的说理说法斗争下,美移民局长终于不能不全部接受了我同胞预先酝酿成熟后提出的四项要求:

  一、不吃臭饭马肉,二、增加菜量,三、膳具要清洁,四、活动场每天开放三次,每次三小时。

  又一次取得了反抗虐待的重大胜利。

  据当时亲自参与其事者回忆:原定计划是通过暴力行动去争取谈判,再公开谈判,迫使对方不能不接受我合理的要求。同时也作出万一情况恶化的打算,事前由组织者和指挥人,自愿报名准备了坐牢名单四名,以免全体受累,结果斗争完全胜利。

  天使岛移民站内反抗虐待的斗争,已由群众的自发行动发展为有组织、有计划的自觉行动;在斗争中更充分显示出我同胞的无比智慧和坚决勇敢的精神。

  除此之外,我同胞对美移民当局各种不合理待遇的反抗,还表现在当事者或其亲友利用美国法律,向美联邦政府申诉,或争取对我友好人士的同情,配合社会舆论的支持……等,进行多种多样的斗争。

  例如对移民局官员贪污勒索,他们虽受到官官相卫的袒护,但在各方压力之下,一九一七年一个联邦大陪审团亦不得不揭发了一宗最大的贪污受贿案,有二十五名移民官员被撤职、调职或被迫令辞职,另有二名律师吊销执照,数名高级官员被判有罪。从这里可以看到那里有压迫,那里就有反抗,中国同胞的反抗精神,是不屈不挠的。

  四、美国对我侨胞态度的变化

  自从1941年12月,日本袭击美国珍珠港以后,美政府被逼宣布对日作战。这时中、美、苏、英已成为对付德、意、日轴心的大联盟国家。到1945年日本最后宣布无条件投降后,中国在国际上已处在一个战胜国的地位。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中间虽有一段时间被无理
排除在联合国之外,但对国际上的影响和威望已蒸蒸日上。全世界人士都公认:任何国际事务如果没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参加,都不可能获得全面、彻底的解决,所有这些,给所有我在外侨胞的面上增加了光彩。华侨在所在国的社会地位都与前截然不同。侨胞过去普遍存有自卑感,一变而为自豪感了。由1973年恢复中国在联合国的合法地位,从此我侨居国外的同胞更直接受到祖国的关怀,我侨美同胞的社会地位随着祖国在国际威望的提高而更加提高。所受待遇,亦逐步得到改善。

  从1972年美国总统尼克松到中国访问和签订了“上海公报”以后,我在美的华侨华裔更受到美友好人士的尊重。

  中国民族习惯,素来重视“春节”,但在美国社会毫无反应。自从一九七八年春节,美国总统卡特,为了中国人的春节,特别向在美的华侨、华裔发出节日的贺词。在贺词里,对华侨、华裔为美国的社会繁荣和科学进步所作出的努力和贡献,给予高度评价。这充分反映出美国政府对华政策的改变。最近数年在美国的社会上,每当中国的“春节”到来时,也可以看到许多美国商店门前特地摆上一个大牌或木架,上面用中文写着“恭喜!恭喜!”的大字。在美国社会上出现中国节日气氛的事情,不独从来没有过,而且对其他任何有侨民在美国的国家,也不曾有过。

  1979年中国邓小平副总理访问美国以后,接着两国正式恢复了正常的关系。现在中国赴美同胞,已经可以完全按照外交途径和平等互惠的手续,受到法制上的保护和尊重。中国的侨胞、侨裔,完全可以根据美国公布的移民法规定他们应有的权利,进行申请,申请的人一经获得双方国家批准出境和入境就可以持证直接到美国定居或旅游,过去入境时所受的种种留难和虐待,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数十年前的天使岛移民站旧址,今天已筑起了巍峨的纪念碑,成为供人追思和游览的地方。

  五、今天的天使岛

  1940年天使岛移民站关闭以前,由于美国对中国同胞入境,最为虐待。所以当时曾在这里受过禁锢的人,都认为一生最耻辱的事情,很想忘掉这些痛苦的经历,更不愿和别人谈起这些往事。到了第三、第四代,就更不知道他们的祖辈,曾经有过辛酸的泪水流在天使岛这回事了,其他亚洲国家的移民也
有类似的情形。后来,天使岛绝大部分地区已被开辟为州立公园,每逢周末,便游人如鲫,旅游轮渡满载游客开往天使岛,只有原来禁锢入境移民的移民站旧址,则另划成一个范围,还未开放。

  1970年,一个刚派去天使岛当园林管理员的亚历山大·伟斯在巡察一所破旧的营房(即昔日的第三一七号屋)的时候,发现墙上刻有数千个中文字,亲将情形转告三藩市州立学院的生物教授乔治·荒木。荒木博士的母亲也是经天使岛入境的,于是荒木带了他一家和摄影的友人马克·高桥到天使岛,将墙上的字迹都摄下来,天使岛营房墙上刻字的消息传到各大学的亚裔研究系之后,亚裔人士纷纷组团去天使岛,调查移民站的全貌。

  1974年秋,由亚裔组成一个立法小组,着手草拟一项修葺天使岛营房的建议。

  为了保存这个历史遗迹,经各方面的奔走努力,终于1976年获得州立法院准许拨款二十五万元,用作保存天使岛移民拘留所遗迹的费用。而且还组织了“天使岛移民局顾问委员会”进行有关史料的搜集,保存。被华侨历史研究工作者记录下来的中文诗词一百多首,收集到《天使岛诗词集》中,开始进行编译工作。

  1979年4月28日中午,隆重地举行了天使岛亚裔移民纪念碑揭幕追思典礼。

  美国总统卡特,特派纽约刘德光律师为代表致贺,并在大会上宣读了亚太传统周的公告。

  八百多名亚裔(其中大部分是华人)参加了这个历史性的仪式。

  纪念碑是用重达六千磅的黑色花岗岩石建成的,花岗岩的碑石系由美国对华友好人士维多柏杰所捐赠,碑上凿着富有纪念意义的对联云:

  别井离乡飘流羁木屋,开天辟地创业在金门。

  碑文是陈阿相先生所作,经《金山时报》赞助下,于六十八件应征作品中选出;由书法家余炳先生书写再经精工之手刻在碑上。

  举行纪念碑揭幕仪式时,由曾在天使岛拘留过即被禁锢过的两位老华侨——八十八岁的王华锦老先生和八十三岁的赵泮老太太为石碑幕揭。天使岛移民站今天已成为重点保存的历史文物,经过加工修葺,保持原状,供人凭吊。

  我在美的文学作家大濠冲先生,在参加纪念碑揭幕典礼后,回忆他四十年前入境时被留禁在天使岛木楼,渡过辛酸岁月的情景,抚今追昔,亦有诗篇在当地报章发表,亦可供史料的佐证,诗云:

  旧事何须再入诗,移民苛例废多时,当年耻愤悲和恨,已有木楼壁上词。

  所有上述来自迢迢万里,海外亲人的诗篇,历历如绘,感慨动人的历史遗迹传到祖国以后,曾引起祖国同胞读者出自骨肉亲情的共鸣,下面一些来自读者的诗作,表达了祖国人民对海外同胞的亲切同情与怀念,诗云:

  早岁离乡井,艰难作远游,羁身天使岛,题血木营楼,人去诗犹在,国强志可酬,俎刀谁敢再?泰岱耸神州!

  注“泰山又名宗岱”

  又有诗云:

  苛讯无边际,徬徨受审身,开天两白手,劈地一红心,爱国侨称著,勤劳世所闻,功碑垂史册,感勉后人深。

  又有诗云:

  创业维艰守业难,斑斑血泪木屋刊;当年一页辛酸史,留与后人对照看。

  由十九世纪七十年代,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间经历了整整一百年,这一百年中国同胞侨居美国的历史,正是一篇由被人歧视到受人重视的历史。又是斗争胜利的历史。

描述:天使岛幸存者往事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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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述:囚中境遇——别井离乡飘流羁木屋
图片:xin_07020627082146838277.jpg
描述:再现当年被羁押移民生活全景图
图片:xin_530206261303921313112.jpg
描述:1916年的天使岛移民拘留所
图片:xin_170206241641109361514.jpg
描述:摄于1918年的天使岛移民拘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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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述:拥挤的集体宿舍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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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述:1911年的华人移民登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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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述:  志愿者在展示一张被羁留的中国儿童移民在此生活的历史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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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 a man does not keep pace with his companions, perhaps it is because he hears a different drummer. Let him step to the music which he hears, however measured or far away.”  -----  Henry David Thore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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